打脸。

用厨艺打人脸?

这事儿,在黎贞娘这儿并不存在。

关于菜谱之事儿,冯家已经做了万全之备。

冯汉文没回县城,菜谱已经以文字形式被送回冯家了,而冯家的厨子也不是一般人,前朝御厨的徒弟,谢东来,江湖人称谢一刀。

端看这称号就知道刀工非凡了。可作为御厨的徒弟,年过五旬,干了一辈子灶台上的勾当,还曾走南闯北过,怎么可能仅仅是刀工非凡?他自然也擅长调味,又在江湖上闯荡过,不敢说博众家之长,但对时下厨艺的见识绝对在贞娘之上。

谢一刀揣着这一身的功夫窝在武阳县这个小县城的冯家吃供奉饭,图的就是个安享晚年,自由自在。谢一刀与冯家家主有旧,一起闯过土匪窝,性情相投,起了退隐之心后,被冯家家主再三相邀,这才前来的。可以说,在冯家他吃这供奉饭,当的却是祖师爷,手底下有七八十来徒子徒孙,平时基本无须他动手做法,几乎全凭心意而来。

他这次出手,倒不是因为冯家花钱买的什么冷吃兔的方子,而是为了那个紫苏茱萸炒田螺肉。到了他这种年岁,已过知天命,于厨艺甚至说厨道一事上,自成一格了,有好奇心,有探知欲,却不再那么争强好胜。可对食材的探索却深入骨髓,哪怕他打心里觉得厨子不过是下九流的行当,但是技艺依旧让他自傲甚至自得。

他是因为田螺肉才接受冯家从贞娘这里买来的菜谱的。他接到菜谱的次日就开始试菜,他的徒子徒孙、冯家家主这个老饕餮以及一些被冯家专程请来的食客们都觉得菜已经无可挑剔,他依旧觉得缺一味。

这一味就是黎贞娘,这个卖菜谱的女娃娃。他想听听这个发掘了田螺肉做法的小女娃娃怎么评鉴他的菜。通过旁人的描述,这个女娃娃在厨艺上有着过人的天赋,他想看看这天赋是否真的有灵气。

然而,事实是见到人后,他颇为失望。

经过交谈,他发现这女娃娃于厨艺上天赋有限,刀工之类的基本功且不说,毕竟年幼,还是野路子出身,又是个女娃娃,可在最适合天赋发挥的辨味一事上,她不错,甚至可以说出色,但是并不配“天赋”二字。

他见过辨味天赋最强之人,是他的师傅,前朝御厨,谢一闻。他一闻即知火候,食材新鲜与否,可惜后来为人所害,食了烈药,这等天赋就被毁了。

贞娘并不知这位大师的遗憾,也不知她因此而错失当人徒弟的机会。她全部心思都用来赞叹这位大师的手艺了。

前世里,她也曾经骄矜自傲过,但是越游历越见识广博,越发觉自己的浅薄。她所谓的手艺,既无道,也无术,甚至连技都算不上。入门堪堪,值得庆幸的是她得了“闻”字。这是她机缘巧合下得了厨界大佬给的一个评鉴,博闻的闻,闻名的闻。

她的这个闻,与厨艺味道的擅闻并不同,甚至不在厨艺本身,只算是厨艺的副产品。

但,这就是她的道。

这是被评鉴后失落、痛苦以及不甘心后的所得所悟,甚至是对现实的面对。

技法可以通过天长日久的积累,道术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这些在前世不是不可以,甚至开始都不算晚,可她已经走上了游历见闻的路,她并不想放弃。

是以,她从那时就坚定了自己的道路,以闻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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