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您一宿没睡,去歇歇吧这里有咱们守着了。”

却说天渐渐亮了,紫屏掀开帘子偷摸从卧房走出来,一出来,只见七娘子歪在次间的矮榻上,正在闭目养神。

紫屏晓得小主子没有睡着。

就这样生生守了一夜,不免有些心疼。

于是,她轻手轻脚的踱了过去,在卫臻耳边轻轻唤道。

卫臻闻言,嗖地一下睁开了眼看到来者是紫屏她压低了声音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说完她抬手抚了抚后脖子,往窗外看去。

只见外头天色渐渐亮了。

一整夜没睡很累很累然而却如何都睡不着,放不下心来一颗悬着的心并没有因为阮氏的顺利生产而彻底放下,反而,一直悬在空中,上不去又下不来的。

“姨娘醒了么?”还不待紫屏回复,卫臻又问了一遭末了语气顿了顿又道:“老爷还在里头?”

紫屏见卫臻腰酸背痛的,立马熟稔的过去给她捏起了肩膀,边捏边低低回道:“姨娘还没醒,想来是昨夜遭了罪,太累了。”又道:“老爷趴在床榻边守了一宿,一早便醒了,奴婢出来时,老爷正在给姨娘牵被子了。”

说到这里,紫屏语气停了一阵,沉吟了片刻,又道:“老爷对姨娘好似上心了不少,连小公子都没顾得多瞧上几眼,姨娘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紫屏语气里有些感慨。

卫臻闻言却挑了挑眉,稚嫩的声音透着一丝冷静过头的淡然道:“他这辈子也就辛苦了这么一晚,他的上心有时候对后院的女人来说,不见得是一桩好事。”

尤其,对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女人而言。

卫臻决绝的话令紫屏有些诧异,诧异之余,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最终,只噤声没有接话。

卫臻见状,却扭头看了紫屏一眼,良久,她忽然拉了拉紫屏的手,难得一脸语重心长道:“紫屏姐姐,姨娘这碧水居,要说能干自然数雯烟姐姐最为能干,可要说聪慧,我却觉得非紫屏姐姐莫属。”

说着,卫臻拉着紫屏让她在她身边坐下,继续道:“其实当年祖母将你送来我跟前伺候,我是有心想要将你留在身边的,可姨娘这边我委实放心不下来,在我心里,姨娘比我更为重要,所以当年我义无反顾的将你调遣到了姨娘身边。”

说到这里,见紫屏一副虚心辩解的模样,卫臻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先听自己说,道:“姨娘这院子,有雯烟姐姐坐镇,有紫屏姐姐你出谋划策,帮衬看护,我才能真正安心。”

说着,卫臻话音一转,又道:“姨娘生了弟弟这件事,即便是将弟弟送走了,可在染云居那边,许是将碧水居记恨上了,所谓小鬼难缠,何况那冉氏可从来不是一尊小鬼,弟弟那边有太太,想来冉姨娘便是再一手遮天,在太太跟前到底会忌惮几分,而这几年有我在,我倒不会太过担心,可我有朝一日终归是要出府的。”

卫臻紧紧拉着紫屏的手,一字一句道:“同样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给雯烟姐姐,别的什么天大的承诺我是不敢承诺,不过,有一句话我卫臻却是敢撂下的,那便是有姨娘安然稳妥的一日,便有二位姐姐的娘家及未来夫家殷实的一日。”

说着,卫臻抬眼,定定的看着紫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所以,今儿个在这里,我提前将姨娘托付与二位姐姐了,以后日子里,姨娘还望姐姐多担待着。”

一字一句,皆出自肺腑。

卫臻鲜少说过如此凝重及正式的话。

这一年,她才十三,可在紫屏眼里,哪怕六岁时的卫臻,早已成为了她心目中地位不可撼动的唯一主子。

“紫屏谨记。”

紫屏不是个话多的人,她虽有满腔话语,可最终到了嘴边,却只吐出了这简单的四个字。

言少,语重,一字一句亦是铿锵有力。

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这时,一旁趴在八仙桌上冬儿忽然撑了个懒腰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全,嘴里却率先迷迷糊糊道:“主子,您说什么?”

矮榻的卫臻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说还早,你再歇会儿。”

冬儿“哦”了一声,当真又要趴下,这时,刚好从卧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卫臻跟紫屏对视了一眼,紫屏立马警觉道:“好像是姨娘醒了。”

说完,紫屏立马起身朝着卧房走去。

冬儿闻言打了个激灵,立马彻底醒了过来。

一扭头,只见主子也跟着缓缓起了身,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

只见卫臻缓缓呼出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像是将要上战场似的,酝酿了一番情绪后,这才缓缓踏入了卧房。

昨儿个姨娘生产时,都未见主子露出过这样的神色,冬儿猜想,里头怕是不得安生了,这般想着,冬儿并没有跟上去,而是拧着眉头沉思了一阵,忽然撒腿便往外跑,去寻小神医了。

“老爷,孩子呢,是个男娃娃吧,是位小公子吧,老爷,孩子哪去了,快,快命人抱过来让妾好生瞧瞧。”

卫臻一踏入卧房,远远地只见阮氏正一脸激动欢喜的抓着卫霆祎两只宽大的袖子,正挣扎着要下榻来寻儿,她语气有些激动,又一脸柔柔的,女人的天真娇态与妩媚在此刻浑然天成。

她脸上的欢喜与喜悦不言而喻,映衬得连原本苍白羸弱的脸色都好似没有那样虚弱了,只觉得整张脸在泛光。

与之相反的,是卫霆祎一副有口难言的神色。

阮氏还在月子里,卫霆祎不宜刺激她,只得温声迂回劝说道:“孩子自有人照看着,素儿,你如今身子虚,得先将身子养好了,你先好生歇着,歇好了,养足了精力,我定会让你瞧到咱们的儿,好不好?”

因于心不忍,说到最后,卫霆祎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变得又柔又软了起来,还难得带了一丝哄骗的味道。

“妾很好,身子骨好着了,就瞧一眼,就瞧上一眼,好不好?”

阮氏被卫霆祎重新劝回了榻上,却依然不依不饶,只紧紧抓着卫霆祎,苦苦央求着。

正说着,忽然眼尖瞥见了屏风后卫臻的身影,阮氏立马兴奋道:“安安,安安快来,安安,你弟弟哪儿去了,快些抱过来给姨娘瞧瞧好不好,你爹爹不让,安安,你最疼姨娘了,就让姨娘瞧上一眼,瞧了弟弟,姨娘才能安心,瞧了弟弟后姨娘保管好生休养,好不好?”

阮氏一大早醒来,见不到昨儿个费了半条命生下的儿子,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生性单纯,以为孩子被奶娘抱去喂养了。

见卫霆祎这边使不上力气,只得把所有希冀放在了卫臻身上。

相比老爷卫霆祎,卫臻才是她真正的依靠。

听了阮氏的话后,屏风后卫臻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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