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京城东方的群峰之巅露出一角红阳,春末的寒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冰凉的乳白色雾气将京城的大街小巷笼罩其中。

随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这种令人抑郁的阴沉并未维持多久,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满城的青石板上,这座古老伟大的城市迎来了新的一天。

宁靖起来的很早,比点卯的时辰要早了一个时辰,先是在百户所空荡的庭院里练剑,等到出了一身汗,院中的落叶枯枝也都被他的剑气绞杀成粉碎。

京城的城门开得更早,行人与马车如同潮水般涌进了城内,大多是运送新鲜蔬菜水果进城小贩,这群人是京城中地位最低的,却为这座伟大的城市贡献着必须的物资。

街上还有腰间佩剑的读书人,荒唐一夜后踉跄着走出妓院的嫖客,挨了一夜冻的小乞丐,拿着木钵在街边铺子化缘的和尚,这便是京城的众生像。

宁靖斜斜倚靠在一座桥头,他并未随身佩着绣春刀,也没穿着飞鱼服,锦衣卫出巡总会惊扰百姓,反而破坏了他的雅兴。

他今天穿的衣服很寻常,是一件白色的书生长袍,看起来像是个文弱的儒雅书生,也是奇怪,重生到现在一直奔波不停,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死咬着他不放,如今进了杀机四伏的京城,做了臭名昭著的锦衣卫,竟然开始得空欣赏这个世界的真正面目。

桥下卖菜的摊贩为了几个铜板与客人争得面红耳赤,嘴里不时出来几句类似于“彼其娘之”的脏话,谁家的妇人把又臭又长的裹脚布放在河水中拍打清洗,引得河水下游正在洗脸的汉子暴跳如雷,又有几艘渔船从河中驶过,将几尾肥美的鲤鱼交给岸上的客人,换来些许银钱。

宁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百户所紧紧攥在手中,首要大事是解决所内锦衣卫的俸银问题,锦衣卫也是人,谁家里都有父母妻女要赡养,他要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就能聚拢人心。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这便是他遇到的第一关。

宁靖点完卯之后就去了千户所。

他软磨硬泡一番之后,徐海镜也只是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远远不够整个百户所的奉银,他却笑嘻嘻地走出了千户所的大门,现在还不是和徐海镜翻脸的时候。

他回到百户所厢房之中,仔细观看了一整天的锦衣卫内部消息,包括江湖上的辛秘和近年来的大势走向,宁靖越发觉得诡异。

如果是依照正史,弘治皇帝已经没几年好活了,只是不知这个世界的皇帝身体如何。弘治只有一个儿子朱厚照是天下皆知的,这个儿子个性顽劣,不适合做皇帝,如果他想将位子传给自己的儿子,一定会在死前替他铺好一条平坦的大路,免得自己不在,皇位都被他弄丢了。

宁靖观看书中的记录,这些并非绝密消息,而是锦衣卫中高层都能浏览的情报。常人只在其中看到一些寻常事件,无非是某某门派不从朝廷调遣,与地方衙门发生冲突,锦衣卫又抓了某某大臣,抄家抄出多少万两银子,这些都是极平常的事情。

然而宁靖从里面看出来,皇帝有些急了。

他今年开春之后动用厂卫的频率比刚刚登基的时候要高得多,短短半年时间,厂卫逮捕官员的人数竟然是前三年的总和,这些官员中甚至不乏二品大员!

“就在上个月初,某卫所的百户与皇帝向来器重的吏部侍郎吕芝阳在侍郎府上发生冲突,两人打上了金銮殿,一向体恤文官的皇帝竟然严惩了吕芝阳,说他不识大体,轻视大明律法,让他闭门思过,好好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宁靖看着册子上的记录,那百户还受了陛下的嘉奖,简直受宠若惊,这件事还在朝廷上引起了不小非议,有人说皇帝要再演洪武永乐以及成化年间的厂卫祸事,结果被皇帝廷杖流放三千里,原因是诽谤祖制,这就无话可说了。

朝廷上的文官攻击皇帝最大的武器就是违背祖制,可是厂卫本就是洪武与永乐二位大帝亲手创建,你却说这是祸患,这不是诽谤朱家的列祖列宗?

这一切的一切,宁靖总觉得皇帝快要嗝屁了,想在死前搞一波事情,为太子扫清一切障碍,只是他还缺一个契机,缺一个帮助他把这个想法摆到台面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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