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倒还是穿了平常的打扮,一身文士冠冕,藏青衣衫,朴素得很,甚至袖口还沾着米白色的饭粒,显然是吃饭吃到一半就着急忙慌地赶了出来。

唐牧遥走到大槐树边,目光冰冷,燕唯卿识趣地退走,任何一个父亲对有意染指自己女儿的男人都没有好感,更别说像燕唯卿这样八字还没一撇就闹得举镇皆知的孟浪家伙。

唐牧遥小心翼翼地从木盒中取出信,摊开信纸,燕唯卿站的远,根本看不清,借着月光只能判断是两行小字,他心里跟猫挠似的难受,伸长了脖子,也看不清详细。

过了一会儿,唐牧遥将信折起,神情不变,转过头朝王三甲说:“多谢先生了,诗尔只是被我的一个亲戚接走暂住,没什么大碍,劳烦您担心了。”

王三甲摆了摆手,关切地说:“那诗尔何时能回私塾?”

“不回了。”唐牧遥看着王三甲,笑了起来,“以后都不回了,我们离家太久,是时候回去了。只是可惜了,以后诗尔再也碰不到先生这么好的老师了。女子读书不是常有之事,先生肯教诗尔,真是她的福分。”他虽是笑着说,语气却听上去有数之不尽的悲怆。

“不回了啊。”王三甲眉眼低垂,失望道。

“什么!”燕唯卿冲了上来,“唐叔,你和诗尔要走?”

唐牧遥看着这个激动的年轻人,淡淡地说:“唯卿,叔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了,你样样都不错,但你和诗尔是真的不合适!”

燕唯卿没有反驳,这类话他从小到大不知道听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说过多少回,早成了耳旁风。他此时只关心诗尔是不是真的要离开清凉镇。

“叔,你们真的要走?你们要去哪里?我以后去找你们!”

“找不到了,如果有缘再见吧!”

唐牧遥挣开燕唯卿紧抓着他的手,朝王三甲、赵西洲、卫长枢三人点了点头,摸了摸小胖子快要哭出来的胖脸,笑了笑,缓缓向后走去。

他起初走的很慢,后来越走越快,渐渐地踏着夜色飞了起来,融在黑云里很快就看不分明了。

“原来唐叔是个绝顶高手啊…”

燕唯卿瘫坐在地上,看着那个没入黑云的黑点,喃喃道。

唐诗尔一走,他感觉整个十八年的人生都塌了,学剑学剑,那个说剑客才是真风流的女孩都走了,他还学什么剑!

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都他娘的是放屁!

看着他一幅人生失去希望的沮丧模样,小胖子蹲下身拍了拍燕唯卿的肩膀,满脸泪水却体贴地安慰道:“小燕子,诗尔走了,不还有我呢吗,别伤心了…”

“滚!”燕唯卿踹了他一脚。

一旁,赵西洲忽然说道:“假的!”

卫长枢摸了摸有青涩胡茬的下巴,双眼微眯,“他摇动了三次手,摸了两次鼻子,眼睛向右看了四次,手一直在摩擦,他在说谎。”

“不是暂住,是劫持。”赵西洲总结。

“先生会看不出?”卫长枢疑惑道,他们所学的一切都是先生所教,先生会看不出唐牧遥在撒谎?

“先生看出来了,但他知道,这忙我们帮不了。”赵西洲瞥了一眼满脸颓唐的燕唯卿,说道。

卫长枢看了眼天色,转身离开,“时候不早了。”

赵西洲扭过头朝着卫长枢的背影轻声说:“不想试试吗?”

卫长枢没有回答他,径直地走远了去,他从来都不是伍青衣那类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人,既然先生认为这个忙他们帮不了,他又何必做白用功。

看着他渐渐走远,赵西洲收回目光,走到燕唯卿身前,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如果想救唐诗尔,就跟我来。”

燕唯卿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一同长大的讨厌家伙,忽然觉得十分陌生,“诗尔不是被她亲戚接走了吗?”

赵西洲仰起头,视线在深邃夜空中的某处停留,接着道:“跟上我。”

下一刻,他便大踏步地向东南方向走去。

燕唯卿忙不迭跟上,小胖子哀嚎一声,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去,看着他们离去,王三甲并未加以阻拦,反而叹了口气,“这帮孩子…”

他怀缅地笑了笑,转过身,没有回家,反而向茶楼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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