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面看,不过一个小小的井口,但井下其实十分宽敞。
腕间的明珠将四下照着,井壁由青石砌成十分光滑,缝隙里垂着碧色蕨藻,瀑布般直落入水中,藤须曼妙游荡。井水澄净碧幽,却深不见底。
并未看到鲛人的身影,桐拂有些失望,正欲潜入水中,耳边听得细微的铿锵声。循声望去,那里是生着极茂盛蕨藻的一处。
她游近,将蕨藻拨开,赫然看见一截乌黑的锁链,锁链的中间是一截手臂,那上面隐隐银泽的鱼鳞。
她心里一紧,摸出峨眉刺,将那些蕨藻小心割断,渐渐露出里面的身影。
他的手臂、腰间、双腿和脚腕上,皆被铁索勒着,整个人被捆缚在井壁上。大半个身子浸在井水中,他垂着头,长发在水中与蕨藻蜿蜒纠缠一处。
桐拂看不清他的面容,小心摇了摇他的手臂,“你怎样了?”
锁链一阵窸窣丁当,他仍是无力地垂着头。
猛听见头顶传来动静,一根绳索忽然垂下,很快听见有人正沿着绳索下来。
桐拂将峨眉刺紧握在手中,冷不丁却被人捉住了手腕。她回过头,他正紧盯着自己。
到水里去。
他并没有开口,她却立刻明白。
不容她反应,他手腕一沉,将她按入水中。
桐拂寻了蕨藻茂盛的一处,刚将身影藏了,已看见一人攀着绳索到了鲛人的面前。
水下隐隐听着那人道,“怎么还不哭!鲛人的泪不是珍珠么?哭得越多越好……”说罢,自身后摸出鞭子,狠狠抽打起来。
鞭子不知是何质地,触着皮肤发出惊心动魄的撕裂声。这般看上去,鲛人仍垂着头,却是一声不吭。那人将他的头猛地按在井壁上,“哭!给老子哭!再不哭,老子将你的皮剥了,鲛人身上的油,传说可燃万年不熄,也是宝贝……”
那人反手摸出匕首,就要往鲛人身上割去,猛觉着脚腕一紧,整个人咕咚一声没入井水中,连惊呼声都未及发出。
入水后,只见四下里蕨藻翻腾缠绕,如狰狞恶魔般将他团团围着,手脚被裹着,他根本无法挣脱。绝望之际觉着后颈一痛,整个人直挺挺晕厥过去。
桐拂将他拎出水面,挂在垂下的绳索上,自那人身上摸出铜钥,返身解开鲛人身上的铁索,“你的伤……”
他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长话短说,我并非你要找的人。”她道,“你的族人并非我所杀。素纱禅衣,也不是我拿走的。”
他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她面上的分毫神情。她的眸光清杳,却又分明见流年如砂,悲欢痕迹,层层堆积。
“河道里的死去的那些人,可与你有关?”她问。
他摇头,眸中皆是悲凉。
头顶猛地又传来动静,令二人回过神,“赶紧走,有人来了!”桐拂示意他潜水离开。
他抵着井壁不动,目中却是,为何你不走?
“我没事,他们看不见我,我还有事要去打探清楚,你先离开。”
率先攀着绳索下来的人一路骂骂咧咧,“你个蠢货,让你下来取鲛人的珍珠,折腾这么久,耽误了王爷的事,你可担待得起……”
待到了下面,瞧清楚绳索末端捆着的人,他唬得几乎落入水中,“你……你……”转头看着井壁上空荡荡的铁索,他的声音立时扭曲,“鲛……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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