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代宗去世之后,杨铣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自梁州赶回祭奠,一路上风尘仆仆。又是哭灵,又是守夜,还要参与君臣对话。少吃少喝,以寄托哀思。

一个多月下来,杨铣明显精神差了许多。回到自己府里,洗个澡就匆匆的睡下了。李柔芸见杨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也没有多说话。夫妻几乎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

次日一早,杨铣身着素服,再度入宫参与朝议。有了前车之鉴,杨铣这次出门带有数十名护卫,以防止刺客案再发生。

这次朝议,主要是商议群臣继续服丧的时间。所谓为君王继续服丧,是指还要再穿多久的素服。

宰相常衮道:“依据周礼,臣为君应服丧三年。汉文帝时服丧三十日,高宗以来,皆遵汉制。到了玄宗、肃宗之时,则服丧二十七日。先帝遗诏:‘天下百姓,只需服丧三日即可。’然古时卿大夫都是跟随君王服丧,如今陛下服丧二十七日,其他朝臣也应该如此。”

德宗以为有理,正想遵从。

中书舍人崔祐甫出列奏道:“臣以为不妥。先帝遗诏,只说天下百姓,并没有朝臣、庶人之别。朝野内外,莫非王土。故此应遵从先帝遗诏,三日即可。”

常衮怒道:“中书舍人之言荒谬!有道是先君而后臣,岂有在陛下之前,免除服丧的道理。”

崔祐甫进言道:“陛下乃先帝嫡子,于国应遵从遗诏,三日可脱下丧服,然于家却需要服丧二十七日。臣等皆陛下臣子,同时也是先帝的臣子,自当先遵从遗诏。”

“陛下……”常衮还想再说。

德宗抬手打断道:“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容我思考之后,再行商议。”

群臣退下。

德宗单独召见杨铣,商议此事。

杨铣一直在外地任官,从不参与朝政。面对德宗的询问,杨铣只好道:“若陛下问老臣以用兵之事,老臣能对答如流。若问礼法,则一窍不通。”

“姑丈快人快语,甚合朕心。我固知姑丈不善礼法,只是询问而已。”德宗显然并不是为了商议礼法而来,是有别的事情商议。

杨铣笑道:“陛下有事只管问,老臣一定知无不言。”

“嗯。”德宗命宦官将一份奏折交到杨铣的手上,“淄青节度使李正己,上奏朝廷,愿意献钱三十万缗,以充国库。不知姑丈以为此事可否?”

“陛下以为此事如何呢?”杨铣反问道。

“我以为李正己分明是有意试探我这个新皇帝,并非真心献钱。”

“既如此老臣以为,陛下可派使者前往慰劳淄青军。所赏赐之物,就是李正己所献的三十万缗。若是李正己真的肯拿出这笔钱来,陛下就可趁机拉拢淄青军的人心。若是李正己不拿出来

,他反而要遭埋怨,使上下离心离德。再者,也可以向天下百姓及各藩镇表明朝廷不爱财,杜绝有人打着朝廷幌子敛财。”

“姑丈果然策略深远,就依照姑丈的意思办。”

“谢陛下抬爱。”

“还有一事也需要姑丈帮我解决,我有点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何事?”

“此事与神策军使王驾鹤有关。”

杨铣瞬间明白了德宗的意思,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其他的大臣可以暂时不更换,但唯独神策军使必须更换。

只因神策军太重要了。

神策军本是唐代军、城、镇、守捉等军事区域组织中军一级的戍边军队。在鱼朝恩接手神策军之后,不断吸纳诸如英武军等兵马,逐渐发展壮大,成为朝廷最强的一支禁军。

代宗执政后期,神策军的驻防更是扩大到奉天、武功、扶风、好畤、麟游、普润、兴平、天兴、鄠县、陕州等京畿地。

如此一支拥有数万人的庞大军队,又宿卫长安。他的指挥官神策军使,如果不是自己人,会让德宗寝食难安。

神策军使王驾鹤,原是鱼朝恩亲信。后来代宗为诛杀鱼朝恩,暗地里诱使王驾鹤为自己所用。王驾鹤成功助代宗诛杀鱼朝恩,从此深沐皇恩。在神策军使任上十余年,一直勤勤恳恳,谨小慎微度过。

但这些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王驾鹤不是德宗的亲信。

杨铣问道:“陛下属意何人接替王驾鹤之职?”

德宗道:“司农卿白志贞,姑丈以为此人如何。”

杨铣知道此人,白志贞原名白琇珪,曾在李光弼帐下效命。这个人颇有谋略,李光弼遇事不决,常找他商议。李光弼去世后,代宗委任白志贞为司农少卿,如今又成为了司农卿。

“陛下恕臣直言,白志贞谋略有余,胆略不足。若是委任他为神策军使,必使军心动荡,难以自安。”

杨铣明知德宗不可能答应,还是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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