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有必要吗,一定要把二叔他们埋在隘口吗?埋那么远,以后你想去看看他都不方便,小二十里路啊!”

光裕堂祠堂右边靠近族学,里头有一间小房间,邦兴公和孙子朱学休就在一起,大少爷絮絮叨叨。

“有,很有必要。”邦兴公晓得孙子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没有想过退让,更何况事到临头,事实不容改变。朱学休也只不过是嘴里发发牢骚而已。

“哎呦喂~,今天要走死我了。”朱学休冲着阿公报怨,满脸难色,还没开始走路,就已经开始抱着膝盖喊痛。

不过他想着的并不是邦兴公以后想看儿子要走20里路,而是他今天就要走20里路,来回就是40里。

隘口在仙霞贯的最北边,与邻镇金坑乡交界。省公路从中穿过,有一处地势狭小的地段,两边是陡峭的山坡,所以称之为隘口。

按照仙霞贯的乡俗,人老死之后,下葬时由孙子捧灵送行,没有孙子是儿子,子孙都没有就必须是侄子。朱贤良死在淞沪,但家属却是还没有回到乡里,所以必须由大少爷代为捧灵,送他到隘口下葬。

想着今天要早走40里路,朱学休整个人都阉过一样,满脸难色。

想要好好静静,却是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地方虽大,但到处是人。

祠堂里是人,祠堂外更多的还是人。

战亡报告回乡之后,仙霞贯全乡一片哀鸿,邦兴公为了给死者一个交待,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出钱将他们统一下葬。

219人死在淞沪,尸骨不在,只能以衣冠出殡。

困难之际,有很多地方的人都喜欢扒死人的衣服穿在身上,但仙霞贯完全不一样,仙霞贯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死者贴身用过的东西。

在仙霞贯,人死之后,不但穿过的衣服、鞋袜要全部销毁,连死者临走之前睡过的床板、木板,都要掀到河里泡上十天半个月。

按族按姓,邦兴公购置了三十几副棺材,祠堂里、祠堂外皆是一字排开,排成几行。祠堂里摆着的是朱贤良和其它朱氏族人的棺木,祠堂外摆着的是其它各村各姓。

按照乡俗,凡是送行者,在送行之前,主家都必须为他们在出行之前提供一顿早饭。

包括死者家属在内,前来送行的人数有一千多人,祠堂内外人山海。

光裕堂祠堂里常备的120张八仙桌在祠堂外的空坪上一一摆开,先是打杂、理事人员,后是家属、送行人员,满满当当分成了两拔,未成年的小孩子不给上桌,最后才排下来。

孝服孝带就摆在祠堂大门口,重孝者是孝服,送行者是白纱,后勤、打杂人员另外发一条毛巾。仙霞贯的孝服与其它地方有些不一样,没有衣服,只有头戴。一个宽口的三角帽,后面带着两根飘带。

捧灵者属于重孝,除了白色头戴之外,手里必须举一根哭丧棒。黄竹锯断,不足两尺,上头的一端塞上黄色的黄裱纸,就那就是哭丧棒。

花圈在前,哭丧棒清道。

大少爷捧着二叔朱贤良的遗像,正要随着前面的花圈启程,谁知大路上就有一辆黑色的小汽车迎面开来。

认得那是朱贤德的座驾,听到对方鸣喇叭后,邦兴公当即让队伍停了下来。

送行的人员给汽车让开一条道,让它停了下来。朱贤德下车之后,随后就有人跟着他一起从车上下来。

一个穿着旗袍,二十出头,不到三十岁女人。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两人下车之后,看到祠堂外这么多人,很是意外。

不过那女人看到大少爷手里捧着的遗像,过后就扑到了他身后的棺木上,扒在上面,痛哭不止。

“贤良……,呜呜……”

大少爷有些尴尬,看了看,还是不认识她,只能扭头望着族叔朱贤德。

邦兴公也一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朱贤德。

朱贤德见众人都看着他,却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手里拖着那小男孩,很快就到了邦兴公面前。

“北福,这是你爷爷。”

朱贤德指着邦兴公对那小男孩示意,嘴里说着,还把他往邦兴公的膝前推。嘴里对他说道:“来,叫阿公。”

朱贤德对着小北福交待,不过小北福却是些怕生,呆在朱贤德面前就是不肯过去,低着头就是不开口,两眼怯生生的打量着邦兴公。

见到这样,朱贤德也没有强求,对着邦兴公就说道:“这是贤良的细人儿,你见过的,叫北福。”

“北福?……他是北福?”邦兴公一愣,随即就放低眼就打量起了眼前的小男孩。

越看越是眼熟,越看越是相像。邦兴公脸上慢慢就笑了。

“还真是北福,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呵呵……”

“好好好!”

老爷子手里拍着拐杖,连声道了三个好,见小北福怕生,也不以为意,伸出手在他头顶上摩了摩,好言好色的对着他说道:“孩子别怕,你见过我的。当年你爸带着你回来,你才刚刚过了两岁,连爸都不会叫,那就更认不得阿公了。”

“不过既然回来了,那就在家里陪着阿公好好过。”

过后,邦兴公就对着朱贤德问道:“就她们两个?其他呢,秀英呢,秀英哪去了?……”

最后,邦兴公又呶着嘴,对着那扑在朱贤良棺木上的女人问着朱贤德。“她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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