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打中白老三膝窝处的物件,正是尉迟无妄所发出;尉迟无妄向来敬重崔无畏与姬无邪,先前刚出密室时,听到白老三恫吓灵儿,要她叫家里的大人「滚」回来说话,心中便已十分不悦,现在又听白老三在返途中的喃喃咒骂不休,当下便自树丛中随手摘取小果实,给他点警示教训,尝尝「滚」的真实滋味。

原来尉迟无妄与崔无畏、姬无邪从密室走出时,发现扶风县一班衙役正与灵儿为点交制刀一事争执不休,没完没了;为避免来人发现自己的行踪与铁铺密室所在,三人便悄悄商议一番,一如灵儿先前所推想,崔无畏与姬无邪夫妇从铁铺后门蹑足而出,仗着对周围山势地形的了解,绕道山野祕径,跟着曲折返回,营造出夫妇两人自前山搜索柴枝,越岭而回的疲顿假象,而尉迟无妄早已飞身跃上铁铺屋顶上一丛茂密的枝叶之中,悄无声息地伺察屋底下众人的言行举动。

尉迟无妄听见灵儿喊了自己,望了灵儿一眼,点了点头,便自门前跨步迈进了闷热的铁铺大厅,待接近铁砧前随即站定,沉着脸凝视崔无畏与姬无邪两人。

尉迟无妄与崔无畏两人四眼对望,不发一语,烟雾蒸腾瀰漫处,两人眼光乍然一闪,一道无形的炽热怒火在空际中狂猛腾燃,犹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满室环绕旋飞,柴火哔哔啵啵的爆裂声中,铁铺洪炉的熊熊烈火彷彿也被分道腾引了起来,就像几条周身星点爆闪的小火龙随着大火龙的身影在空中雷霆嘶吼、忿旋怒转,竟让整座沉闷枯索的铁铺子顿时涨满了血红贲张的怒气;哪怕姬无邪双目已残,空洞凹陷的眼眶在扭曲抽搐的脸庞伴随下,竟然也显得那般地幽怨忿恨,杀气四溢......而尉迟无妄手中的那把「雷霆怒」也隐然抖动,嗡嗡作响起来......

灵儿见尉迟无妄没搭理自己,径自往铁铺厅中走去,正自讨没趣地想伸出舌头,向尉迟无妄的背影装个鬼脸时,不知为何被厅中这股莫名的威怒气势震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竟往门外退了三、四步......「哎唷」一声,脚下差点被石子绊倒,心中嘀咕之际,只听得崔无畏嘶哑着声音,开口问道:「无妄,适才那班衙役们所说的『剖腹盗胎』命案一事,你怎么看?」

尉迟无妄铁青着脸,开口缓缓道:「危—无—咎,危无咎那叛徒终于出现了!」话一说完,整座铁铺的空气彷彿凝结了一般,由里至外,一层层地冰封冻凝了起来;两人双眼交会处的那条大火龙顿时被重重坚冰给封困住,左冲右突、上窜下遁,犹如冻蝇钻窗,竟找不到发泄出路,随着满室凝结的空气,身躯由炽热的火红变成雪冷的苍白,渐渐地幻成一座光莹透明的龙形冰晶;眩光幻彩中,一阵冰消雪解的碎裂声,在两人心际中撒落一地,消散得无形无踪,而那几条小火龙也跟着无力地泻回到洪炉风口旁的余烬残灰之中......

过了不久,崔无畏勉力镇摄住自己激动发抖的身躯,道:「我心中所想跟你一样,这个叛徒终于率领他的徒众找来了!」跟着向身边的姬无邪问道:「老太婆,妳怎么想?」

姬无邪紧锁着眉头,咬牙切齿地道:「危无咎......普天之下只有他需要这般残杀孕妇、夺取胞胎,以『玄牝阴血』喂炼『九幽煞』......只要他敢找上门来,我一定要亲手报这夺目之恨与弒师灭门之仇......」语音激动处,怀抱中的婴儿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彷彿感受到了一股忿恨、惊悚的血腥气氛。

灵儿在门口见状,赶紧走进铁铺大厅,自姬无邪怀中抱过裴氏婴孩,一边拍抚着婴孩,一边问道:「娘,什么是『玄牝阴血』?什么是『九幽煞』?你们口口声声叫『危无咎』的这个人,又是谁?他就是把妳眼睛弄瞎的那个人幺?」

姬无邪原本隐伏心中多年的悲苦忿恨就要爆发,经裴氏婴孩这哭声一闹,心中一怔,忙着运气收摄心神,不理灵儿,良久过后当即冷静,跟着缓缓吐了一口气,摇着头对众人道:「不对!不对!」

崔无畏与尉迟无妄相顾愕然,齐口问:「哪里不对!」只见灵儿怔怔地望着众人。

姬无邪缓缓道:「适才白老三等人叙说这一连串『剖腹盗胎』的血腥命案时,我心中推想的,原本跟你们一样......但适才被这孩儿哭声一闹,收摄心神之际,便隐然觉得奇怪?」顿了一下,道:「我且问你们,师尊自天外殒铁所冶炼锻制出的一对绝世神刀『雷霆怒』与『九幽煞』要如何加工才得以开刃显威?」这一问,问得崔无畏与尉迟无妄两人眉角同时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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