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肢体接二连三从楼上滚落下来,甲士们才意识到陷入疯狂的凶徒正在做什么,试图冲上楼梯,但是肢体仍然飞来,妖艳的颜色竟然让他们一时却足不前。

站在窗口的几个持弩神机卫手忙脚乱地再次上弦,但是弩箭上弦十分慢,他们蹲在窗台上更显得不便。

凶徒哈哈大笑着又杀掉一个人,血溅了一脸,人们意识到这个疯子正在干什么,疯狂地起身逃窜,惊叫着,试图离远一点,但是凶徒身手不凡,冲进人群里大杀四方,使得上好弩箭的神机卫不敢放箭,害怕误伤贵客。

“菩萨啊菩萨!”凶徒高呼着,“这里的人,充满着罪恶!我每杀掉一个,这个世道就清白一分!人们的生活就好过一点!”

在秩序当中可以支配别人生死的贵人们,一旦普通人拾起屠刀,他们就成了无助的羔羊。

红裙的女人完全和外界脱离了,她舞蹈着。

当楼下的神机卫冲上来的时候,混乱和血腥还是震惊了他们,短短片刻,这里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凶徒在人群中大挥屠刀,女人在翩翩起舞。

然而,女人的舞步越来越快,快得像繁密的树林秋日的落叶,踩着绝美的节奏,离凶徒越来越近。

男人眼中燃烧着一团火焰般的影子,他手中的屠刀一顿,女人娇弱艳红的身影一下子投入到他怀抱中,像是乳燕归巢,又像是女孩见到自己的情郎。

凶徒紧紧地抱着霏娘,手中一片火热细腻的肌肤,她身上是脂粉的香气、体香和汗液的气味,让男人一下子回归到了遥远之前,记忆涌上心头。

但是霏娘仅仅在他的怀抱里停留了一瞬间,然后就离开,继续舞蹈。

舞步踩碎酒中的光。

所有的神机卫都震惊地停住了。

那个凶徒静静地站着,嘴角带着一抹莫名的微笑,然后身子直挺挺倒下。

他腰间内甲的缝隙中插着一把轻薄锋利的匕首,优美得像是女人的蛾眉。

鲜血汩汩流出。

但是女人还在跳舞。

鲜血汇进了酒液。

错愕之后,酒客们如梦初醒,哭着朝楼梯冲过去,黑甲们被惊慌到崩溃的人群冲得动摇。

神机卫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在拥抱的一瞬间杀掉了凶徒,但是他们还是看见了霏娘疯狂的举动。

林听野呼喝着让甲士们疏散人群,迅速向楼外车里。

年轻的露葵被黑甲簇拥纠扯着走下血液和酒液混合的楼梯,她拼了命回头看,只见那个狂舞的红裙身影把桌子上剩下的所有酒坛都打碎了。

咣!

咣!

咣!

绚烂的酒肆意流淌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然后打碎的是燃烧的灯火。

火焰四溅,在酒中一下子燃起大火,火焰瞬间就把二楼的一切连同他们身后的酒水淋湿的楼梯点燃了!

大火熊熊燃烧,带着炙热的温度,模糊了舞蹈的身影。

但是还是依稀可以看见那个红裙的身影在舞蹈,在歌唱,最终变成一簇火花。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

露葵站在大雨中,看着面前顶着大雨燃烧的楼。

这座名震洛阳的青楼今夜付之一炬。

在一个红裙女人的舞蹈中。

露葵想起来楼里的老人说霏娘四岁那年就进了菱花月,她这一生都是属于菱花月的。她十四岁成名,艳绝洛阳,唯一的梦想是让这座青楼真正属于自己,她立誓从东家手里买下这栋楼,然后打上自己的标签。

每个洛阳人在提起来这处名楼时,都将会想到她的名字。

因此十五岁那年她心肠冷硬地拒绝了她自己也心仪的追求者,那个名门公子因此失魂落魄,散尽家财,最终在一个这样的雨夜在离这里不远的洛水坠河殉情,留下一封书信。

霏娘痛哭着读完书信,第二天还是盛装来到菱花月奏乐弹琴,为了她的梦奋斗。

尽管她可能做了许多错事,但是她从没有放弃过这里。

火焰噼里啪啦地作响。

一个黑甲的身影走到她的身边:“在想什么?”

“林统领,”露葵偏头看了林听野一眼,又回头仰视大火,淡淡地说,“菱花月终于属于她了。”

浓艳的火焰几乎照亮了整座城市。

林听野沉默了一会儿:“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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