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戎一番温言挚语,杜祁听着却觉得刺耳,道:“有劳夫人想着,妾身福薄,受不起这等贵重之物,只求弘德夫人解了妾身的禁令,妾身就感恩不尽了。”

平戎正色道:“后宫姬妾无数,哪一件不在弘德夫人的管辖之内,妹妹染恙,夫人探望妹妹也是关切之意,但妹妹既然触犯宫规,理应受到惩处,两件事怎可混为一谈。”

杜祁仗着重耳在旁,一时无所顾忌,脱口而出道:“我说呢,她巴巴地一早就送燕窝来,其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罢了,若不是她,我能落得如此下场?”

平戎脸色微变。

沁格道:“妹妹可真是冤枉弘德夫人了,这燕窝是珍贵之物,每个宫里都是按着份例给的,这一大包燕窝可是弘德拿自己宫里的份例全给了妹妹,妹妹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我才不稀罕呢。”

重耳喝道:“杜嫔放肆了。”

杜祁见重耳对自己口气也变了,不禁哭道:“主公,要妾身在宫中禁足三月,不如杀了妾身算了。”

重耳叹口气,不欲再说,站起身来,向平戎道:“怀嬴病了吗,寡人去看看她。”

不待重耳走出门,杜祁尖声喊道:“主公不是说要在这里陪妾身的吗?”

“你已大有好转,不过再喝几副药调理几日就可,寡人也该回去处理政事了。”

“你明明是要去看望她,才不肯陪我的,你,你身为一国之君,却出尔反尔。”

重耳也不理她,自顾自往外走,平戎和沁格也跟随着出来。

杜祁气急,抓起枕边的那块结缡,就朝地上摔去,玉石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又在地上滚落开去,滚到重耳脚下。

重耳捡起结缡,幸好玉石并无受损,重耳放入自己的香囊中,转身拂袖而去,杜祁趴在床上放声大哭。

重耳来到建章宫,医衍正给怀嬴诊完脉出来,见了重耳,上前禀道:“恭喜主公,夫人已经有三个月的孕脉了。”

重耳一喜,“此话当真,不会诊错吧。”

“夫人数月不曾来月事,今日又呕吐不适,这才召小臣前来,小臣刚刚诊过脉象,确实是喜脉,断不会错。”

重耳这才进寝宫来,怀嬴上来行礼,重耳道:“医衍刚刚已经告诉寡人了,寡人没想到老来还能连得贵子,不仅是我重耳之福,也是晋国之福啊。”

怀嬴也是喜之不胜,脸上却依旧淡淡的,道:“能为主公开枝散叶,臣妾也是十分高兴。”

怀嬴让重耳上座,问道:“主公是刚从永信宫来吧?杜妹妹的病可好些了?”

“医官说没有大碍。”

“这事说起来臣妾也有责任,那日她跪在建章宫门口,臣妾一时狠心,未曾理会,早知道会下起雨来,臣妾应该早让她起来的。”

“寡人知道杜祁任性刁蛮,那日她必是有诸多无礼之举,才惹得夫人发怒,夫人如此责罚,也无不妥。”

怀嬴本来担心重耳听了杜祁的枕边风,会责怪自己,听了此话,颇为感动,“主公能如此说,臣妾也就心安了。其实臣妾也知道杜祁还年轻,并不想多与她为难,只希望她能收敛着些,不致叫乱了宫中的规矩。”

“杜祁是一匹难驯的野马,若仅用武力制服,只怕会适得其反,还请夫人多加包容,若能刚柔并济,悉心教化,未尝不能使她醒悟过来。”

两人默然片刻。重耳又道:“寡人准备召集诸候,举行盟会,不日就要到温邑去,没有数月怕是回不来,后宫诸事还请夫人多料理着,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可让平戎和沁格多帮衬些。”

“主公独自在外,也需保重身体才好。”

重耳从怀中取出结缡,“这块玉石还是交由夫人保管吧。”

怀嬴接过结缡,那一抹莹润的玉色将怀嬴的手衬得更加白晳,让人不忍释手。怀嬴道:“多谢主公信任,只是它既是杜妹妹的陪嫁之物,臣妾收着怕是不宜。”

“杜嫔太不懂事,还是你收着更为合适。”

重耳又坐了会,便到外朝处理政事去了。几日后,重耳率领众臣,带着军队前往温邑会盟。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齐潘、宋王臣、鲁申、蔡甲午、郑踕、陈朔、还有邾国和莒国国君,都如约来到温邑参加会盟,只有秦任好,借口身体有恙,只派了一个使臣前来。一共十个国君前来参加会盟,济济一堂,较之践土之盟,更为齐整。

诸候们到齐后,重耳派人前往洛邑禀告周天子,姬郑坐着鸾驾前来温邑相会,重耳带领诸候国君朝见天子,姬郑何时见过如此齐整的一支国君队列,当时坐在大殿上,接受国君的朝拜,只觉威风八面,不胜荣光。

诸候国君参拜周天子礼毕,按着爵位依次入座,宋王臣、鲁申坐首位,接下来是齐潘、蔡甲午、郑踕、陈朔、邾国和莒国国君,最后是秦国使臣,由重耳主持盟会。

重耳向姬郑道:“践土之盟时,我等曾经歃血盟誓,相互佐助,共讨忤逆,如今卫国国君卫郑,谋逆篡位,指使专犬杀死自己的弟弟卫武,为卫国民众所不愤,寡人身为中原盟主,奉行周朝的礼教,怎能容许这等不义之举,所以寡人召集各国前来,共同商议讨伐卫国一事,不如我王觉得如何?”

姬郑道:“孤也已经听说了此事,卫国也是姬姓后裔,中原诸候大国,理应奉行周礼,行此不道之事,确实难平众论,晋候召集大家前来商讨,十分妥当。”

众国君见周天子也首肯了,便纷纷献言献议。

宋王臣正因卫国上次协助楚国,攻打宋国一事而耿耿于怀,率先道:“这个卫郑素有恶名在外,听说在国内时就任用奸侫,偏听屑此番专犬杀死卫武,必定是受了卫郑的指使。此等盗位窃国之辈,岂能容他成为卫国国君,我等愿意听从晋候号令,一同征讨卫国,驱逐卫郑。”

鲁申与卫郑一向交好,听闻此言便道:“我觉得此事还需仔细斟酌才好,听说晋候已经同意卫郑回国,卫郑重登国君不过是迟早的事,为何他还要多此一举,杀死自己的兄弟卫武,只怕是手下人自行其是罢了。”

齐国虽然近来与鲁国和卫国多有不和,但看见晋国一战而霸后,气焰日益高涨,不想遂了晋重耳的愿,齐潘便道:“卫郑杀死卫武一事的来龙去脉,不知晋候是听谁所说?”

重耳道:“卫国的大夫元咺,素来辅佐卫武执政,忠心耿耿,他说的话不会有错。”

齐潘道:“我听说,卫郑曾经杀了元咺的儿子元角,元咺为了替子报仇,或者言语中有不实之处也是可能的。”

重耳见反对的声音更多,也不好一意孤行,向在座的其他国君道:“依诸位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蔡、陈、邾、莒都是小国,知道此等大事自己不便多话,何况自己上次协助楚国出兵,晋国只怕还余怒未消,因此都不敢开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