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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恕奴才无能。奴才赶到时那女子已经被人灭口,尸身还是热的,显然是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宣室宫冰凉的地面上,宦官垂头跪地,正是之前夜市上那白面汉子。此时他身体微微颤抖,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的缎子面高举过额,心惊胆战道“那女子临死前,将此物抱在怀里死死攥着……”
崔始阳拿过那张缎子面,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狸猫扑蝶绣样——黄白相间的滚地锦狸猫伸着粉嫩的肉爪,跃向半空一只斑斓蝴蝶。绣样细密的针脚经过年岁的打磨已经变得有些毛躁了,却不难看出当初有多么活灵活现。
为何这张图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今日遣人暗中大索这张图样的来源,发现竟然是来自司衣。少府花了一个上午查阅陈年档案,才查出最初是来自灵簪阁的宫人。
灵簪阁,那是一间早已封闭的宫殿。早在先帝殡天之前,便已经是个无人的所在,巨大的铜锁紧锁宫门,偶尔路过时,还能从门缝中看到院内长满萋萋野草,已经成为了野兔老鼠的乐园。更有数十只漆黑的乌鸦长居在楼阁,见人就发出呱呱的刺耳哑叫,叫得人心底发毛。
早年间灵簪阁也是个金碧辉煌的所在。那已经是数十年前的旧事了——先帝刚刚登基不久,曾为利益与蛮平国王室联姻。蛮平嫁过来的那位,虽说不是正统王室血脉所出,却也是在宗亲中挑选了最温柔貌美的,封了公主号送过来的。
说起这位公主,安京都内的老人都有印象。蛮平国力强盛,送公主和亲的排场如何之大!听说红妆队伍铺开数十里路,这一头都进了皇宫,另一头才刚进安京城门,气派无双。只是公主本人似乎并不愿意嫁到俞国,披头散发,身穿一袭奔丧似的白麻布就进了后宫,先帝大怒之下,大婚当夜连灵簪阁的门都没有入。
后宫中的女人一旦失去宠爱,便如同一只落入虎狼窝的绵羊。那公主到底为自己的幼稚行为付出了惨痛代价,被其他宫妃合起力来逼上绝境后,终于学会了乖顺老实,学会了低俯做小讨好先帝……男人的征服欲得到了满足,先帝不吝于伸伸手将她如爱宠般高高捧起,甚至开着恶毒的玩笑,因她穿着一身白麻布嫁人,便将这蛮平公主封为“晦妃”……
晦妃接过封号的圣旨后当场便气得昏倒,太医署过来查看后才知道她有了身孕。按理来说母凭子贵,她本该将这孩子当成命根,重燃生机才是,却不知为何更加地郁郁寡欢,最后积忧成疾,怀胎十月生下一个死胎,人也跟着没了。从那之后,灵簪阁便没落下去,先帝命人封了门,宫人也被遣散,往日繁华恍如过眼云烟,再也看不到了……“那女人的身份确定了?”崔始宸磨拭着狸猫补子柔软的缎面,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宦官不敢说寻物的绘样丢了,咽了口唾沫,颤巍巍道“是,让宫中老人确认过,那死去的女子正是往日灵簪阁晦妃身前的近侍。圣上放心,奴才手下干净,不会叫人泄露一丝口舌。”
“这么说,知道此事的人都已经灭口了?”
“是,是……”宦官把头深深地贴在地面,声音中忍不住带了哭腔“圣上,圣上奴才是您最忠心的一条狗,求求您饶奴才一命!!”
崔始宸哼笑一声“你这是在做什么?当朕是昏庸暴君吗?你是为朕效死办事的,朕要又为何要为难于你?”宦官顿时大喜过望,连连磕头“是!是!谢圣上饶命!奴才留着小命继续为圣上做牛做马!”崔始宸扶着额头朝他摆了摆手,他心领神会,便再次叩礼下去了。
斜瞥着宦官走出殿门,崔始宸口中轻唤了一声“乙二”。顿时窗口掠过一道冷光,板上钉钉,那宦官明天就会被人发现失足落井溺毙。一个死人不用再管,崔始宸低下头继续细看那张狸猫补子。良久过后,他手下一顿,皱紧眉头拿起一旁的灯盏。在灯火的照耀下,刺绣狸猫的胸口部位隐隐有流光出现,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发现那里有几条隐秘的银线恰好组成一个“厌”字,顿时悚然大惊,手下一抖便将灯盏摔落在地,滚出一地烈火!
“圣上,息怒。”从梁上无声飘下一人,用披风将火焰盖熄。
崔始宸的胸膛剧烈起伏,数息过后才强自冷静下来,对心腹问道“甲一,南夷国的雷鸣稚些,还有多久抵达安京?”
“回圣上,探马来信六日之内将会抵达。”甲一低声回答,“近日安王阳的车架昼夜不停,回京时间或将与雷鸣稚些向撞。”
“……也好。”崔始宸扬手将狸猫补子撕碎,声冷如冰,“安王阳一死,崔家便再无一个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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