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怎么办呢?继续保持微笑好了。

三人吃了个饭,时间差不多也快晚上九点多了。

温故照例是等司机来接,凌湘见和王佳琪嘱咐她要注意安全,互相道别以后,俩人拼车走了。

她在餐厅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却无意间瞥了一眼角落里打杂的服务员。

这属于美国连锁的快餐店,环境明亮又赶紧,价格一般,很多学生寒暑假就喜欢在这里打工。

温故觉得,那个清瘦单薄的身影很眼熟。

待真切地看清到底是谁以后,她张了张嘴巴,想什么,却又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堵住,什么都不出来,只剩下乌黑的瞳孔,在灯光下,放大又放大。

苏知新。

她穿着那身规规矩矩的工作服,松松垮垮的,早就遮住原本姣好流畅的曲线,半点不施粉黛,将头发绾成低低的一团,耷拉在脑袋后面,看上去疲态尽显,再没有从前那样趾高气扬的靓丽。

苏知新怎么会在这里?她是闲来无事打工,来体验生活?

温故的目光一半不解,一半疑惑地望着她,直到那女生也略微有了感觉,身后似乎是被人紧紧地盯着,浑身不自在。

“温故?”

她的声音听上去倒是没有怎么变,连喊她名字的方式,都带着惯有的尾音上翘。

温故的手紧了紧膝盖处的裙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似乎是她更有资本抬头挺胸,但显然,她是做不出来这样的姿态的。

“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模样,你满意了?”

“还是,你知道我在这里,故意来看我笑话?!”

苏知新重重地将抹布丢在温故桌上,溅起了不大不的几滴污渍,那双漂亮又骄傲的眼睛,正死死地瞪着她,同看什么早就撕破脸皮的仇人无异,眼底却泛着酸酸的委屈和不甘,字字逼人。

“苏知新,你在那边不好好干活,又在耍什么姐脾气?”

然后便是类似主管的女人,恶狠狠地传来一句警告声。

“要么就做好你的本分,要么就给我滚蛋。求着来我们店当服务员的多了去了,连清洁工都排了百八十米的队,你以为你算什么,在x大念书就了不起了?还不是只能来这里打工。我分分钟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随随便便就能把你踢了。”

女人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又看了温故一眼,人情世故都圆滑,单是简单地一眼,就知道这个女孩身上穿的衣服价格不菲,文文静静的,肯定是富裕家庭教养出来的。

“你怎么擦桌子的,没看到污水溅到客人身上去了?”

又瞪了苏知新一眼,转而笑盈盈地看着温故,替她赔礼道歉,“这位姐,您没事吧?”

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了几句,“她是新来的,心高气傲又年轻,从前没干过这行,前前后后犯了不少错,我们内部会好好注意员工管理的,请您见谅。”

“没关系。”温故的手握着玻璃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她看见女人拉扯了一下苏知新,又在她耳边狠狠地低声了些话,“你就算招惹客人,能不能看清楚了再下手,人家身上一件衣服顶你三个月的工资,还好她不计较,不然赔不死你,没半点眼力价。”

苏知新只睁着那双倔强又不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从牙冠里挤出三个字,“我知道。”

多可笑,从前那个不起眼的温故,现在却变得高高在上,被人宠着,惯着,所有人都需要看她的脸色。

华夏的老总如此,经纪人叶若如此,就连她如今换了个环境,换了个工作,可到头来,连自己的主管都是如此。

“收起你那副自尊心,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不要觉得当服务生就上不了台面了。”

“人家就是比你好,比你有钱,你不服又能怎么样?以为拿块抹布撒气就不是这样的局面了?”

主管摇了摇头,“我见多了你这样的姑娘,仗着自己长得挺漂亮,认不清现实,拎不清状况。明明就是乌鸦的命,还操着凤荒心。”

她骂骂咧咧了好几句才甘心,每一句就像针扎似的,刺在苏知新身上。

她想哭,又觉得哭不是她的个性,尤其是在温故面前,一旦眼泪决堤,那她便不是那个如白鹅一般耀眼的高材生,校花,以及众人都羡慕的辩论队队长,拥有各种各样优秀的名衔。

“你离开华夏以后,就在这里工作吗?”

可偏偏,那个女生在她身后轻轻地问着,明明没有恶意,可在她听来,恍若千疮百孔。

“是,那又怎么样,你想借此好好羞辱我,报复我?”

温故站了起来,膝盖处的伤口好像又被撕裂了一点点,带着阵阵刺痛。

她皱眉,“我为什么要报复你,羞辱你?”

“我不信你没有怨恨在心,恨我抢走了纪淮,恨我出卖了你,恨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刁难你。”她冷笑,“所以你故意来这里,看我笑话,见不得我好。”

噢,原来如此。

“苏知新,到底是你见不得我好,还是我见不得你好?”“你觉得我很闲吗,特意调查你在哪里工作,又是值什么班,算准了这个时间点你会在擦桌子,所以在你面前来炫耀?”

可最终,果汁并未如期洒在她的身上,苏知新甚至比起眼睛,做好了接下来的准备。

温故只是往自己身上一泼。

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切,立即停住了笑容,“你干什么?”

“如果你不道歉,我就和这里的老板,她的员工很没礼貌,往客人身上泼饮料。”

温故对着她笑了笑,“你这份工作应该也很难找到吧,如果又被人开除了,下一步是不是只能沦落到去扫厕所?”

苏知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惶惶地睁大眼,“温故,我看不出来你现在也挺有能耐的,如果把这副咄咄逼饶模样让秦苏墨知道,让她知道你也不算什么纯良无害的白兔,他到底是会一脚把你踢开还是继续宠着你呢?”

温故却沉了沉胸口,“苏知新,每个人都会有脾气,只是从前,我在你面前,一直忍着而已。”

她再次提醒她,“你确定你不道歉?”

在秦苏墨身边久了,试着去学着他的模样,他平常是怎么给人施加压力,又是怎么给人示威的。

必须要冷着一张脸,这样看上去,气势才没有那么弱,还有,语气一定要波澜不惊,喜怒不浮于表面的情绪,最令人不寒而栗。

苏知新依然不甘愿,又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倔强地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半分都不肯低头。

好。

“来人”

“等等。”

眼眶似乎闪烁了些许泪花,她信手抹了把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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