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姐,您不用忙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可以。”

主治医师彬彬有礼地提醒她。

这才微微回过神,“你认识我?”

“呃,您不是登记过名字了吗?”

原来是这样。

医生拿着表格在她眼前晃了晃,心中猜测,能付得起这样高昂的服务费,家里应该非富即贵。

她下意识的以为,所有人都是看在秦苏墨的份上。

数不清有多少次了,因为他,她也跟着有了不少特权。

所以这一回,自然而然地,又是这样认为。

然后温故才发现,这里是市中心医院,不是秦家的产业,秦苏墨也不会这样高调霸道,让一家为普通百姓服务的地方,为了他恭恭敬敬,提心吊胆地时刻准备着。

“你放心,你的朋友没有大碍,受了刺激再加上低血糖,休息几就好。”

交了高额的费用,自然会被有礼貌地对待。

“姐,这里是你休息的地方,如果你想陪她的话,可以呃,姐?姐,你有在听吗?”

温故愣愣地,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噢,没事。”医生报以理解,“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在医院见多了,我们也就习惯了,你的朋友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等她醒了,多做一下心理疏导吧。”

温故苍白地笑了笑,“好。”

其实,她一半是替程清池难过,一半是替自己的难过。

她是亲眼看见她母亲跳楼的。

死得干干净净,连抢救的机会都不曾留下来过。

那个时候,她也一样无助。

“需不需要我们为你准备什么换洗衣物?”

温故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明早再来看她。”秦苏墨看见温故从医院里走出来,连步子都有些不稳,整个人看上去,完完全全可以用“失神落魄”来形容。

所以,到底是多严重的事情?

他皱眉,想将女生拉过来,可那一瞬间,温故却下意识地躲开。

恍惚间,又恢复成从前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于是,秦苏墨的手微微一僵,连面容都沉下来三分。

他并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走吧。”

除了冷冷的两个字,他并未多什么。

开车,发动引擎,温故靠在副驾驶上,身体僵硬。

“你朋友怎么样?”

乌黑的眼珠这才转了转,思绪缥缈,声音又轻又慢,“她妈妈,没有抢救过来。”

秦苏墨转了一下方向盘,车技娴熟,本是平缓地行驶在道路上,却不受控制似的,骤然加快了速度。

温故紧了紧握着安全带的手。

所以,她这是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温长如。

她不去看他,只是偏着头,静静地看着窗外。

今晚的月色,并不漂亮。

风吹在饶身上,如刀子刮过,很冷,又有点疼。

秦苏墨本不想和她置气,温故晚上什么都没有吃,就匆匆忙忙赶去了医院。

“饿不饿,过会儿要不要人给你准备点东西吃?”

他问,“多煮点你爱”

“我,我还不是很饿。”

并未完,便被她打断。

温故闭上眼睛,有些虚浮地摇了摇头,这几个字也显得软绵绵的。

“嗯。”

再没下文。

车内变得很沉默,似有若无的血腥味,淡淡地弥漫在空气里。

回到秦宅,温故本想和他,“晚安,我要去睡觉了。”

她也觉得,刚才似乎不应该甩脸色给秦苏墨看,过会儿,要对他笑一笑,撒个娇,俏皮一点。

这样他就不会生气了。

可秦苏墨却先她一步

他撑着墙,将她困在怀前,又逼她直视自己的双眼,几乎是以一种故意的语气,又带着几分隐忍的怒火问她,“死的又不是你妈妈,你这么难过做什么?”

温故波动了一下微红的眸子,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她是我的朋友,她没了母亲,我不能替她难过一下吗?”

“好。”秦苏墨放软了语气,又靠近了一点,额前的头发似乎有些长了,乌黑又柔软,他替她擦去眼角悬挂着的眼泪,“这种事情,难过一会就行了,不要影响自己的心情。”

温故许久没有话,她抿了抿唇,脑子里沉钝了许久。

他为什么会出这样的话?

是因为冷漠惯了吗?

终于,她抬起头,用力地起伏了一下胸口。

“秦苏墨,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一字一顿。

“我没有心?”

他终于冷笑。

有时候,他的笑容总令人害怕,那抹好看的弧度背后,你根本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令人不寒而栗。

“谁没有在抢救室门口漫长地等待过?温故,你他妈以为我没有吗?”

是,她的妈妈死了,她朋友的妈妈也死了。

那么他呢?他的母亲就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一一夜,他在外面,等着医生的宣牛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昏暗的夜灯照不亮走廊的黑暗,只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冗长。

那个时候,他弯下腰,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学习优异?经商才?未来秦氏集团的主人?

有什么用?

他照样只能等着,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温长如一通近似于炫耀的电话,他母亲气到休克。

抢救室的灯亮了整整一一夜,他便等了整整一一夜。

然后呢?

他等来了什么。

“秦少爷,对不起,夫人他”

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敲在他的胸口,疼地不出话来。

秦启谦不肯见他的母亲,就连她病重至去世,都不曾来探望过一次。

那个时候,他还会冲动,还会肆无忌惮地表现自己的愤怒。

却在温长如眼里,不过就是一个急躁的十八岁男孩罢了。

秦启谦,这不是你来求我的态度。

于是,为了他能去最后看一眼母亲。

数不清喝了多少酒,他将自己灌到胃出血。

差一点死在手术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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