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攸却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脸上并无可惜之色,道:“只要公路能够让开一条路来,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其余,交给王冀州即可。”
“那你们准备何时动手?”袁术问道。
“尚未确定。”
“此等大事,怎会事先没有策划日期?子远莫非还是信不过我?”
望着一脸阴鸷的袁术,许攸哈哈一笑,道:“公路此言差矣!我等能否成事,全在于公路肯不肯合作,而今日我来此之前,连公路你会不会绑了我,献与朝廷都不敢肯定,哪里还能奢望成此大事?自然是要等公路答允了,我这才回去商定日期,然后再通知公路。”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送走了许攸之后,袁术连日心绪不宁,既希望许攸早日前来联系,又隐隐的期盼着许攸自此便销声匿迹,不再前来。
然而,直到御驾离开安国,抵达蠡吾县解渎亭,刘宏的旧居之处,许攸依然没能前来联系袁术。
且不论疑似被许攸放了鸽子的袁术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就说刘照,来到自己父亲精心经营了近十年的旧居后,他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如今的解渎亭候府,规模早就远胜往昔了,百余亩的土地上,高大的坞堡巍然矗立,宛如一座小型的城池一般。
按理说,作为一处“离宫”或者“行宫”,解渎亭候府至少要按照皇家规制来修建,可眼前的这座坞堡……却是老老实实,按照民用庄园的规制来修建的,除了占地面积特别大以外,跟一般地主土豪家的坞堡,并没有什么两样。
当听说这是自己的父皇特别嘱咐的,刘照不由得感叹老爹,你还真是用金扁担挑水的人呐!
高高的坞墙内,数进院落组合一起,构成了建筑的主体,后面是花园,左右两边则是圈舍、仓库。
刚刚进入候府,屁股都还没坐热的刘宏,便拉着刘照,去参观府中的仓库了。
陪同刘宏一行人的,是候府的总管府监赖升,听说刘宏要去参观仓库,赖升立刻命人将所有的仓库都打开,等候刘宏一一查看。
在坞堡的左侧,二十四间仓库鳞次栉比的排列成两行,端的是高大宏伟。刘宏拉着刘照,迈步进了右首第一间,只见里面层层叠叠,堆满了麻布。
没错,是麻布,而不是丝绸。
虽然在汉代,丝绸的主要产地依旧是北方南方也开始逐步崛起,汉代最著名的,就是蜀锦,但基本集中在黄河流域,比如临淄早在先秦时期,就是著名的丝绸之都。但是中山国的地理位置,却要更加偏北一些,其气候不利于育蚕,故而以种麻织布为主。
“这是今年新织的麻布?”刘宏说着,伸手便在一匹麻布上摩挲起来:“质地不错嘛!”
听刘宏这么一说,刘照这才发现,整个仓库里堆砌着的,差不多都是新织的麻布。
那边赖升则答道:“正是,庄户们知道自己种得是御田,无不感沐皇恩,种田织布,都极其用心劳力,以报天子之隆恩于万一。”
“马屁精。”刘照心里暗骂一声。作为一名历史专业的研究生,刘照最是清楚,所谓的皇庄,其中有多少肮脏黑暗的内幕,这些管理庄园的二主子,盘剥起庄户来,可比一般的地主狠得多了。
“嗯?这些麻布的质地,怎么看起来像是官麻?”刘宏捻着麻布,眼睛略微眯了起来,似乎在用心感受麻布的质地,随即,他便睁开了眼睛,目光威严的瞪视着赖升。
赖升的面色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答道:“启禀陛下,那是因为中山相曾派人专门前来教导过,故此,庄户所织的麻布,质地才如官麻一般的细密软滑。”
“难得中山相用心了!不过,我曾说过,此处庄园,一切都要照旧时一般经营,万不可因为我成了天子,便给予种种照拂,否则,我经营此处,还有什么意义?”
那边赖升立刻谀辞称颂刘宏仁德,而刘照则暗笑自己的父亲自欺欺人。
“赖监,此处怎么都是新麻,连一匹旧麻布都没有?”刘照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旧年的麻布都卖光了。”赖升答道。
一听到做买卖,刘宏的兴头又来了,他随即便问起了麻布的市价行情,赖升如流水一般,回答的一清二楚,不过,刘宏终究还是不大满意,对赖升的买卖技巧又做了一番批判,说,若是我来买卖,当在何时粜出某物,买入某物,如何如何,如此一来,出息定比你这般要多,你们呐,做买卖还是太耿直,就知道堆满了就往出卖。
赖升连连称是,又是一阵马屁送来。
对此,刘照只能在心底里吐槽老爹,你自己高兴就好。
行行走走之间,二十多间仓库便都转完了,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珍宝财货,刘宏满心欢喜,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不得不说,转这二十多间仓库,光走路就够累人的了,看到刘宏已经显露出了疲态,张让赶忙命人抬肩舆过来。
坐上肩舆后,刘宏却不愿回去,他一指西边的坞墙,道:“上那边去,我要远眺一番。”
张让违拗不过,只得命人向坞墙进发。
攀上坞墙后,刘宏倚在肩舆上,极目远眺,神色悠然。刘照站在身边,也放眼望去,只见夕阳已经压在了山口,天边一片红霞,远处的村落里,一缕缕的炊烟悄然升起,慢慢的融入了暮色当中,田野间,农人们忙完了一天的耕作,正在三五成群的回家,一阵微风吹来,似乎送来了他们粗旷的谈笑声,更有一缕依稀可闻的牧笛声,传入了刘照的耳中。
好一幅田园图画啊!就在这一瞬间,刘宏与刘照,仿佛都痴了一般,静悄悄,傻呆呆的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幅美景。
“我儿,这一处家业如何?即便没有了天下,你我父子退居林泉之下,来此居住,日子可还过得?”刘宏悠然道。
尽管知道这只是刘宏的一厢情愿,况且这一幅美好的田园景象背后,还不知道暗藏着多么龌龊的事情,但是,此刻,刘照却不愿意破坏眼前这一幕温馨的场景,他也笑着答道:
“过得,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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