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楚瞬召喝下的鲜血不再是寻常鲜血的猩红色,而是焕发着淡淡金光的温暖液体。

传说中只有抵达至臻境界的佛门中人,身上的血液才会由红变金,甚至死后能烧出象征佛陀之力的舍利子!

吕南卿正在努力地从自己的身体里挤出那一滴千金不换的金黄血液,她看起来是那么地温柔,脸庞仿佛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三千青丝自然垂落。

“南卿……你的头发。”

楚瞬召用尽全力发出那细不可闻的声音,那一路上让他爱不释手的柔软青丝,正在一缕缕地掉在他的脸上,仿佛落叶般轻柔,带着面前女子那独有的芬芳訫香。

“我来救公子了……我想救公子,这样没错吧。”

吕南卿每说一个字,就有一缕头发落在楚瞬召脸上,眼神怜爱道:“我的头发不要紧,以后还能长出来……但现在是不是变丑了。”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子,我没骗你!真的……”

濒死复生的楚瞬召将她的脑袋紧紧抱在怀里中,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他没有爱过面前这个女子,她对自己而言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等到这次武举结束后,她就会回去观音宗继续当她的陆地观音,路上再做一些好事,而自己就要想办法怎么才能战胜这座城里权力最大的几个人,相比吕南卿像要普渡众生的远大愿望,他的野心是显得多么丑陋黑暗啊,但她还是不计余力地去救自己,这位白纸般的女子被楚瞬召一眼就看穿了,但楚瞬召对吕南卿而言或许是一本永远都读不懂的书,即便如此她还是耐着性子去了解他,唯一的结果就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就像是那些一个个为他奋不顾身连死也愿意的女子,可楚瞬召不想她为自己做到这样的程度,他们之间的关系即暖味又紧张,像是初涉人间的仙子碰见一位浑身泥泞的罪人般。

自从楚瞬召离开胤国之后,从未哭得如此悲伤过。

白重楼望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静默无言。

所谓的极乐净土终究是虚假的,真实世界永远是这般残酷,这般美丽。

一团白雪在龙浮生身边翻滚着。

关雎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挥出了多少剑了,双剑之间裹挟滚滚风雷,这已经不是靠着简单地挥剑就能做出的事情。

手中双剑泛起只有锻剑师经过千锤百炼后才会出现的泛金红光。

若是换成楚瞬召如此出剑的话,师出同门的一样可以挥出类似关雎剑法的招式,但是绝对做不成像关雎这般出剑迅敏致命的同时,还能连绵不绝地转换意气。

眼下龙浮生的护体真罡随时会在这狂风暴雨的挥斩下破碎,这简直让他感到匪夷所思。

但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她的眼神,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出剑后的深寒目光,看起来似曾相识。

这样的目光怎么会那么眼熟?让龙浮生在什么地方看过般,让他深感心寒。

他猛地惊觉,这是他婶婶看他叔叔时才会出现的冰封眼神,仿佛凝视仇人般的刺骨铭心,如今在她的私生女身上,他又一次感觉到这种可怕眼神。

这才是他最讨厌她的地方!

龙浮生一样有着后手之技,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现在使用,他本想留到武举的决赛时才使用的,而非现在他跟关雎的两人交战。

拼了!再不用的话,手臂或许就被被她的剑斩下来了!

龙浮生咆哮一声双臂大开,任由那两把长剑砍在他的胸膛上,在他身上仿佛有龙影出现,仰天长啸。

关雎被这忽如其来的龙威给震慑住了,气机回转被强行打断,结果便是经脉受创让她踉跄退去,根本不需要龙浮生的双拳出击,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这一刹那便被拉开。

赤色火焰猛然自龙浮生体内爆发出来,滚烫的温度铺天盖地般涌向关雎的立足之地,她那张清丽的脸庞上仍旧没丝毫恐惧,一缕红血沿着雪白的下巴流下,雎鸠以剑锋拄地,蒹葭正对着龙浮生的胸膛。

赤色的龙息气机在龙浮生的体内缓缓的升起,这些气机涟漪环绕在其周身,最终变成一条小小的赤色蛟龙,缠绕盘踞在龙浮生的手臂和胸前,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散发开来。

此时的龙浮生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龙化的特征在他身上是那么地明显,虬结的背肌和暴突的骨刺无不在告诉关雎,此时的他体内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原本鲜血淋漓的手臂上呈现出金红色的鳞片,仿佛君王皇袍上的华贵锦缎般。

只有那张被骨面包裹的脸庞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了,龙浮生仰天呼吸,口里发出震耳欲聋般的吼叫声。

关雎脸色凝重道:“没想到你也走了跟你父亲一样的老路,一条必死的路……”

至今她还清楚记得,当年围杀她父亲的九位龙将中,死在他手中的三位龙将当时也是如龙浮生这般可怖模样,变成一尊人龙难分的可怖怪物,完全失去控制般对她父亲大开杀戒,最后被她父亲亲手斩杀。

“这是无上的馈赠啊……像你这样的杂种只能污染了这份力量。”龙浮生低头被赤色气机缠绕的手臂,眼中爆射出赤金般的光芒,像是有人将一汪融化的金子倒进去般。

此时龙浮生体内的鲜血如沸水般滚烫流转,惨白的骨刺突破他的后背,一直蔓延到他的尾椎,已然要生出一条宛如铁鞭般的龙尾。

越是禁忌的力量所需要承担的代价就越是巨大,此时的他如此强大,根本不相信关雎还能再威胁到他。

更何况公孙长雪还在他的身边,虽然断去一臂,但还有各种奇诡手段可以使用。

然后,龙浮生要经历自从他生而为人以来,因为轻敌所带来的巨大惨败。

喝下吕南卿血液的楚瞬召,缓缓拔出那把插在他胸口的大剑,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痊愈,然后直腰而立,精气神逐渐趋于人生中最为巅峰的时刻,眼神却冰冷得无以复加。

楚瞬召没有丝毫犹豫,抬起自己的右手,隔着几十丈的距离,对着龙浮生射出了姜棠特地为他送来的水银弩箭。

就像是凡人对神佛丢出的一块石头般。

这一箭射出的过程中没有凌厉破风声,也没有掀起波澜般的纵横狂风。

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沉默得就像是树叶上滴下来的水滴。

所以龙浮生根本没有想着去避开,连格挡的想法也不曾有,任由着这根弩箭射入他的胸膛。

最后这根弩箭插在龙浮生的胸膛上,深深卡在他的鳞片之间。

紧接着箭头炸开了,弥漫出一片银白色的水银蒸气,龙浮生的眼中的骄傲迅速被恐惧和震惊所取代。

龙鳞开始从他的胸膛上剥离,不知是否因为从皮肉中生出来的缘故,每一片龙鳞落下的过程中,都会牵扯下一小片皮肉。

而龙浮生的胸膛上有成千上百件的细密鳞片,此时变得苍白然后脱落,像是暴雨般朝着地面落去,留下一大片银白色的水银瘢疤,剧烈的疼痛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他跪倒在这片水银浓雾中狂怒咆哮,胸膛的水银瘢疤愈发可怕,甚至变成一朵朵夸张血花,体内的龙息气机被水银迅速侵蚀扰乱,像是一片上好完整的锦缎被撕扯成絮。

他跪在地上大吐血水,艰难且惘然地笑了起来,笑容是那么地刺骨疼痛,让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前半生辛辛苦苦筑基而成的龙血体魄,此时仿佛忽遇千年洪水的繁华帝都,这由他一手一脚搭建出来的盛世繁华,最后在这片摧枯拉朽的洪水攻袭下,仅仅只是几息的时间就变成了烂木残渣,让他悔不当初。

他是龙家的继承人,更是被仍为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御龙者军团的大都统,他的前半生都是金光灿烂的,几乎让所有身边的同龄人都变成了他身后影子,无法从他手中夺得半点光芒。

这次的武道大举,本该是他扬名立万的机会,他要夺下这次武状元的头衔,从老天师手中继承那份奇门大箓的力量,最后带着这份力量去横扫北域的军队,成为下一个龙王赵公明般的南陆传说。

就在现在,那个白发男子对他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让他的前半生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怎么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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