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无声的哭,是嚎啕大哭。

也许是受了很多委屈,也许是扛了很多压力,长时间闷在心里,因为面子尊严立场等原因没暴露分毫,酒劲上头就没压住的释放了出来。

黄绪哭了很久,哭完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宴好捡着地上的易拉罐:“绪哥换了种活法,比以前累。”

“而且在酒吧唱歌,也比做明星自由很多。”

“做明星,一言一行都在放大镜底下,要被过度解读,还不能解释,除了粉丝和朋友家人,别人谁管真假,只想看八卦。”

江暮行把垃圾篓往他面前一放:“凡事都有两面性。”

宴好将手里的几个易拉罐丢进去:“也是。”

下一秒他一个激灵:“那照你的意思,我俩谈恋爱,也有不好的了?”

江暮行:“……”

宴好不依不饶:“不好的地方在哪?”

江暮行起身:“去联系前台,让他们送床被子过来。”

宴好拽他裤子:“你说清楚,你跟我谈恋爱,对你来说,弊处是哪个?”

江暮行语气平淡地说了一个:“自制力变差。”

宴好噎住。

江暮行俯视他一瞬,弯腰把他拉起来:“利太多,弊处忽略不计。”

宴好问上瘾了:“那我跟你上一个大学呢?弊处又是什么?“

江暮行的额角隐隐鼓动。

宴好终于良心发现,决定放男朋友一马:“这样问,好像什么事都要想一遍,好纠结,算了算了,不问了。”

江暮行吐一口气,真要问下去,今晚没法睡。

回市以后,宴好给他爸的一个助理打电话,让对方找人把他家的卫生搞一搞,还有就是搬家的事。

没过两天,宴好退了公寓,带江暮行回家了。

整个高中他只回来过两三次,家里冷清得很,他不喜欢。

这次宴好的心情大不一样,去a市报道前,他都要跟江暮行住在家里。

他们会创造很多很美好的回忆。

几乎是从车拐进,往半山腰开的那一刻,宴好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到家,恨不得能背上江暮行飞回去。

助理是个二十多岁的姐姐,人很温柔,她帮着把小少爷的东西一样样拎进别墅,把另一个少年叫到花园,客客气气的叮嘱了一些话才走。

江暮行看着花园一角盛开的木槿花。

“看什么呢?”宴好从客厅出来,几步外就跑起来,轻松跳到江暮行背上。

江暮行拍拍缠在腰上的腿:“热,松开点。”

宴好不但不松,反而缠紧,嘟囔道:“松开我就掉下去了。”

日头刺眼,山中的凉意来不及聚拢就被吞噬。

宴好搂着江暮行脖子的手臂湿乎乎的,身子还跟小乌龟似的贴着。

江暮行被他缠出一身汗,掉头回了客厅。

别墅里一尘不染,装修风格大气华贵,家具摆设都是上等,名人字画珍贵物品随处可见。

行李跟纸箱都放在地板上面,等着被归纳整理。

宴好让江暮行背着他,从一楼到四楼,再到地下一楼,卧室游戏房……室内室外,全逛了一遍。

一般别墅群都在郊外,远离城市,环境优雅静谧,是有钱人想要的感悟生活,宴好家的这一片却在城中,位于半山腰,依山伴水,景色十分秀丽。

住在这里,交通很方便,既可以俯瞰市繁华,又不会被喧哗感染,闹中取静。

江暮行站在阳台,视野里是山上的翠绿花艳。

宴好咬江暮行脖子,牙齿磨了磨:“白天觉得好看,晚上就很恐怖了。”

“你想啊,周围邻居隔的远,也不是每晚家家户户都有人回来,出门会有阴风,在家里吧,房子又这么大,静悄悄的,走个路都有回声,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

江暮行的背脊一绷。

宴好憋不住了,抖着肩哈哈笑:“江暮行,你也太可爱了吧。”

刚笑完,就被扔到房间的大床上,里外吃个干净。

东西江暮行收拾,宴好腰酸,浑身疲软,就窝在床上,吃他的小番茄。

江暮行把衣物一件件挂进衣橱里:“高中的书就放在纸箱里,还是拿出来?”

“拿出来吧。”宴好含着番茄,一边腮帮子鼓出一个小包,“摆书架底下那排。”

江暮行去整理书籍。

宴好一个人窝着无聊,就端着番茄去书房,换地儿窝。

书房很大,书架很空,地毯柔软,桌椅一类都是黄花梨的,文房四宝样样俱全,书卷气什么的,丁点没有。

胶带被小刀划开的轻微声响被放大,纸箱打开了,窜出青春重见天光的气息。

江暮行拖着纸箱去书架前,蹲下来拿一本书,往书架最下面那一排上面摆放,一本挨着一本,动作慢条斯理,侧脸赏心悦目。

宴好边吃番茄边看他,看着看着,就忘了吃,忍不住黏上去。

阳光照在玻璃上,热浪被空调的冷气淹没,气氛安宁。

只不过这种气氛持续了没到半个小时,就变得微妙,原因是江暮行看见了书架第五排的那些本子。

两三块钱一本,蓝白线条的封皮,便宜好用。

江暮行初高中都用那种本子,宴好买了很多,外面的透明包装都没拆,当收藏品。

宴好的脸上火烧。

江暮行的目光掠过书架:“九十九本。”

宴好臊得慌,脱口而出:“也不是只有我买,别人也买。”

江暮行看向他,皱皱眉:“你跟别人凑什么热闹?”

“那时候我跟他们一样啊……”

宴好的眼睑颤了颤,抿住嘴,不往下说了。

江暮行捻他白嫩的耳垂:“只有本子?“

宴好的眼神左顾右盼,躲开了江暮行的视线。

江暮行低缓沙哑着喊:“宴好。”

宴好听不了江暮行这么叫他名字,差点硬了,他支支吾吾:“还有橡皮,尺子,杯子,圆规,草稿纸什么的,反正只要是你用的,你有的,我都买了。”

“女生买来用,顶多被人开玩笑,很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喜欢你的人一抓一大把,我一男的,不能跟着你用,一个两个好说,全一样不行,太怪了,只能放家里。”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差不多跟呢喃一个音量。

江暮行没有出声。

宴好飞快看他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他深邃的眼里,呆了。

江暮行勾唇低笑了声。

宴好面红耳赤:“你笑什么啊?不准笑。”

“好,”江暮行看着他,“不笑。”

这么说,唇边的弧度依然没收敛,清晰地展现着。

宴好跟江暮行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浑身像是被电了一下,一阵,他有点坐不住,手抓紧腿上的抱枕,轻喘着怒瞪:“你摆你的书!”

江暮行刮他的脸,触感光滑,滚烫。

宴好的头皮窜起一股颤栗感,迅速爬满整个后背,往毛孔里钻。

“江暮行,你……”

“嗯?”

“你还没在书房里弄过我。”

“嗯。”

“那弄吗?”

“不弄。”

“你这人太没情趣了。”

“嗯。”

“……”

宴好一手撑着江暮行肩膀,一手扶着酸软的腰,慢吞吞躺回原处。

“我到大学办身卡。”

江暮行权当没听见。

宴好把抱枕丢他脚边:“跟你说话呢。”

“你别不信,我已经决定要好好锻炼身体了。”宴好说,“我要练腹肌。”

江暮行把空纸箱拿开,搬满的那个过来:“想想就行了。”

宴好吃一个番茄:“瞧不起我。”

江暮行直言:“对。”

宴好的脸一抽:“那你等着。”

江暮行不快不慢地提醒:“有梦想是好的,不过,我建议你搜一下练腹肌要注意的饮食习惯。”

宴好搜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江暮行没就此翻篇,而是用讲题的语调道:“腹肌有没有不重要,你的体力太差,一轮下来就喊不行,两轮下来,基本瘫了,到第三轮,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宴好想反驳,没底气。

江暮行说道:“平时让你动,就跟要你命一样。”

宴好一听这话,顿时就管不了底气这回事了,大声道:“咱俩身高有差,体重有差,那体力肯定也有……”

江暮行一个眼神扫过去。

宴好弱弱闭嘴。

江暮行把几本书放地上理理:“卡要办,我陪你去。”

宴好后悔提了这茬,正要企图撒娇耍赖,就听江暮行来一句:“等你体力好了,我们试试没尝试过的。”

他立刻默默把嘴边的话吞进肚子里。

那还能说什么?为了美好的生活,必须办卡啊。

江暮行把纸箱全清空的时候,宴好已经睡着了,就蜷缩着手脚侧躺在地毯上面,抱着大白鹅抱枕,嘴角翘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抱枕被抽走,宴好有所感觉地挥动手臂。

江暮行把他抱离书房,穿过寂静的长廊走进卧室,轻放到床上。

宴好翻身趴着,脑袋歪向窗户那个方向,大半张脸埋进天蓝色被子里。

江暮行拉上窗帘折回床边,无声凝视少年片刻,屈膝蹲下来,伸手拨一下他扎起来的小揪。

拨完又拨,很少有的孩子气。

少年微张嘴呼吸,模样可爱乖顺,全无一丝阴柔乖张。

江暮行凑近些,吻了吻他,吮了一会才放开,用拇指摩挲他红润的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江暮行看到来电显示,眉峰轻拢,他按下接听键,目光又回到少年熟睡的脸上。

打电话的是周翠的主治医生,也姓周,懂她的艺术。

“小暮,你妈画了一幅画,想给你。”

周医生在电话那头说:“画装了画框,不方便寄,我担心在运送的过程中有损坏。”

江暮行握住少年的细白手腕,一下一下磨蹭:“那我过去一趟。”

周医生说好,没挂电话。

江暮行默了一两秒,问:“我妈最近怎么样?”

“状态很好。”周医生说,“现在已经可以完全摆脱药物了。”

江暮行问道:“什么时候出院?”

周医生不说话了,他这时候的沉默跟前一句对不上,透露出了某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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