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徒儿入世为人不过短短七载,但他经历的种种惨烈遭遇,却是寻常人无法想象的。说他孩子意气也罢,说他暴戾残忍也罢,他所犯的错,终究是用命来偿还了,只是他心中背负的恨,却迟迟不肯放下。

为将徒儿引上正途,真人算是煞费苦心,但看着重生后的徒儿不择手段追杀父亲、重伤兄长,看着他被困玲珑塔时倔强怨愤的眼神,真人又何尝不感到锥心疼痛?以至于燃灯道人收服他后,真人便把他带回乾元山,不再涉足尘世半步。

退敌、救人、闯关,直至他顺利通过考验,护送武成王一家出汜水关,真人这才放下心中顾虑,让他再次出山。

毕竟这红尘中,还有他放不下的人,斩不断的缘。

太乙真人再次抬眼看向徒儿两年的尘世生活,并未让他感到不适,相反的,他变得快乐许多,也成熟许多也许是时候放手了。

燃灯道人道:“哪吒,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的破阵之法?”

“记得。驱散迷瘴,压制阵角。”

“此方法,与四灵支撑四极,协调阴阳道理相同。贫道正是用了你的提议,这才决定让薛韩兄弟进阵。”顿了一顿,又道:“并非贫道不让你破阵,而是十阵之中,有一阵异常凶险,也至关重要,须你亲自去破。至于能不能破阵,会不会送命,便看你的造化了,你可有此觉悟?”

哪吒低头忖思片刻,颔首道:“弟子明白了,弟子必定不辱使命!”

燃灯道人满意的点点头道:“既如此,你不必回去了,留在蓬外听用罢。”

杨戬急上前道:“师伯,破阵之时,弟子愿陪哪吒同往。”

燃灯道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有你破阵的机会,却不是十绝阵。”

话已至此,杨戬不好再说什么,唯有默默陪着哪吒走出芦蓬。离开时,隐约听到燃灯道人的声音。

“太乙师弟,我用哪吒破最后一阵,你真毫无异议?”

天色大亮,金光圣母差人递上战贴,燃灯看毕,向道行天尊点了点头。

天尊静默片刻,将手一挥,玉箫陡然从中间裂开,分化成两柄三尺来长,薄如蝉翼,亮若秋水的利剑。而兄弟二人身上,则多了一青一白两道护体祥光。

做完这些后,天尊垂下眼帘,怅然道:“封印已解,你们……去罢。”

“若有来世,弟子还愿做师父的徒弟。”兄弟二人毕恭毕敬向天尊磕了三个响头,携手走出芦蓬。

天尊背过身去,不再看徒儿最后一眼。

得知韩薛两兄弟殉阵的消息,天化他们无不红了眼圈,哽咽不语。

武吉并未流泪,只是稍稍撩动眼帘,握紧拳头。

韩毒龙受控于姚天君时,曾打伤他的师父姜子牙,为此,他迁怒于薛恶虎,还将兄弟二人狠狠羞辱一番。

得知事情真相后,他心存愧疚,不敢面对两位师弟,就连师弟们出城破阵,也不敢相送,直到杨戬将一颗拇指般大小的明珠交给他时,他才放声痛哭起来。

“这是韩师弟托我交给你的。韩师弟说,姜师叔的伤痕之所以久久不愈,是姚宾暗中做了手脚,这颗龙珠正好可以拔除瘴毒,令师叔恢复如初。师弟还说,无论如何,他毕竟伤了师叔,心里过意不去,本想在进阵前亲自将宝珠交给你,请你代他向师叔陪个不是,可惜你没来。”

武吉早已泣不成声,他蹲在地上,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他想回忆与薛韩兄弟相处的情景,却意外的发现,自己对他们的印象,只停留在一年前的那个傍晚。

“弟子韩毒龙、薛恶虎,奉师父道行天尊之命,给姜师叔送粮,请师兄代为通传。”

两个模样俊俏,稚气未消的童子站在武吉面前,笑得天真灿烂。

“送粮?就你们两个小鬼,能扛得动二十万大军和一城百姓的粮食?你们要能把三济仓都装满了,我武吉就把这装米的斗儿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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