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戈梅耶侯爵保罗不在意地弹了下手指。他已看到壮得不像是贵族的男人眼中,强烈不可抑制的欲望。“那我换一种说法哈姆斯堡卡罗黎昂连续四任皇帝胡作非为、罔顾民意,早已失去为政的资格。正是群雄并起,按照传统纠正道义的时刻了。”

哈里特故作矜持地问:“真的如此吗?”

保罗露出了然的笑意。为了加强证明,他一一列举道。“费利克斯一世,耳顺帝,年幼时国政操于妇人之手,亲政后又偏信佞臣,自家后宫更是乌烟瘴气,最后连子嗣都没留下。弗朗茨六世,贪婪浅薄,对内横行暴敛,更兼穷兵黩武,毫不意外地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至于当朝的父亲,布莱兹八世,丑帝的名声就连海外都广为流传。除了用戏剧、酒食拉拢平民,他的统治时代充斥着海盗、叛乱和贪腐。至于威廉姆十四世,年轻时的自强有为,如今却一味攫取权力,大肆打压欺辱领主、贵族。如此下去,岂不是亡朝覆国的远景?”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这么个意思。”哈里特乐得露出了满嘴的牙齿。

“其实这就是历史,一个可以被随便摆弄的娼妇。”保罗有点倦懒地伸了伸懒腰,粗壮的哈里特也不免一时失神。他可是对俊男倩女都有着一定的偏好的。“所以我说那句话你是说对了哈姆斯堡卡罗黎昂的皇帝的确都不怎么消停。费利克斯一世其实是用宦官佞臣在抵消其母梅丽莎皇太后遗留下的影响力弗朗茨六世则是敛财强化皇室军队而布莱兹八世则意图以民意对抗地方贵族的势力。到了威廉姆十四世这一代,自然就变得强势起来。”

哈里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就觉得我们这些领主们的日子怎么就越来越难了呢。”

保罗叹了口气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被我这么兜来引去的,很没有成就感的好不好。他又对头脑简单的昂堡公爵继承人说:“由此引申到威廉姆十四世放弃多芬子爵的事,你不觉得有点怪异吗?皇帝没必要因为忌惮我们,而做出这样的让步啊。特别是在他延续三代以来的意志,正刻意削弱我们这些权贵的过程中。失去多芬,岂不等于自断一臂?”

“啊?哦!”哈里特反映正在保罗的预料之中。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年长他五岁的戈梅耶侯爵有点过意不去了,便直接说出了答案。“要么多芬子爵马克西米利安是以流放为名,去做另一件与我们作对的事了。要么威廉姆十四世另有计划,急于将托斯莫事件告一段落,所以暂时抛出了自己的私生子。”

哈里特犹豫了一会儿,迟疑道:“难道不会是两个原因同时存在?”

保罗大笑:“是啊,为什么两者不都是真的呢。”

哈里特也大笑起来。笑完,他才说:“你是我们的智囊。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继续追杀多芬?还是给威廉姆十四世找点麻烦?”

保罗却一副兴趣寥寥的样子。“随你们的意罢。我会找人盯上马克西米利安,看看他往哪里去。另一方面,还请诸位关注敏塔阿玛多瑞斯这里的局势,免得皇帝陛下再钻我们的空子。”察觉到哈里特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又安抚说:“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威廉姆十四世年岁已高,他的后代子嗣为了继承权正在大肆争斗。我们……不,你的机会就蕴藏其中。”

“我的机会?”哈里特兴奋中带着一丝清醒。“为什么把你自己排除在外?保罗,你的脑子活络,和我也谈得来。要是你对那个位子有意思,我一定支持你。戈梅耶家也能找到皇室血统的渊源罢?当朝的大妃不就是你家出的。而我们昂堡家只要能保持在哈尔姆希卡德的领袖地位,最好再给扩上几个伯爵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不行的。”保罗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汉娜冯戈梅耶皇妃是我父亲的妹妹,我们家明面上支持的是皇长子巴泽尔。我可不想落下一个抢夺表弟皇位的名声。”

“就为了这个?”哈里特不屑地说。

保罗点了点头,似乎无意再与这个同伴争论,便以夜深的理由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开了。留下一脸无奈和遗憾,实则暗自欣喜的哈里特楚昂堡。

敏塔阿玛多瑞斯静寂的街道上,闪烁着些许夜行灯具和火把的光芒。毋庸怀疑,那些都是领主豪贵级的人物出行或回归的队伍。戈梅耶侯爵的卫队规模倒是与他的身份不怎么相符,仅有一辆四轮马车和五名骑士。

“人类真是一种有趣的生物。”俊秀到美艳的戈梅耶侯爵对着空荡荡的车厢自言自语道。

“希望您不至于沉迷其中。”车厢顶部传来娇柔的回音。“虽然野心、绝望的情绪是最好的调味料,但他们最终不过是我们的血食。”

话音刚落,头顶便传来一个重物砸在车厢门上的声响。咚的一下,随即是剧烈的爆炸。车厢被横着推出好几厄尔,随即翻滚着侧倒在路边,里面的酒杯果盘和零星装饰物从窗和门的地方飞了出来,掉了一地。而在车厢两侧护卫的卫兵,两个被爆炸波及,连人带马摔到在地上。另一个被车厢压在下面,只露出下半身和两条腿还微微抽搐。最后两个还没缓过神来,连续射来的两支弩矢便钉在他们的喉咙和脸上,惨叫后便没了声响。最后一个活着的是驾车的车夫,他虽然摔得满身是伤,倒还是清醒。眼看车子里主人和周围的卫兵都凶多吉少,抬脚就朝外跑去。清冷的街道上,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越行越远。

三个全身黑衣的身影从路旁的屋子中走出。其中后面那个年纪较轻的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迪拉尔人的术士不好打交道,他们制作的魔导器倒真是够劲。”

“闭嘴。”三人中间的那个简短地呵斥道。

他们排出分散地队列,谨慎地靠近侧倒的车厢。隐绰的火光下,鲜血汩汩地从木制车厢的裂口中流淌而出。

“呸!这就是背信者的下场。”暗杀者的首领低声诅咒道。

然而转瞬间,局势就骤变。流淌的血停滞下来,随即像是被什么吸引似的倒流回去。暗杀者们的反应迅速,为首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鹅蛋大的黑色球体,按动上方的一个凸起后,径直丢向出现异常的地方。

一只手突兀地从血滩中冒出,接住了那个球体。不知是用了什么技巧,蓄满爆炸咒术的魔导器竟然失去了作用,亮了一下后迅速黯淡下来。那只手缓缓张开,金属外壳的球形咚得一声掉到地面,吓得几个暗杀者一阵寒战,然后一路滚动着消失在路边的排水沟里。

后面两个暗杀者,一个抽刀而上,直扑侧翻的马车,另一个手脚伶俐地给弩上弦,抬头对着那只手射去。反倒是最当先的首领,迅速地后撤一步,做出随时遁逃的样子。

眨眼睛,用短刀的暗杀者便撞进了车厢。车门刚才又是颠又是摔的,这次直接碎成了几块。里面顿时响起一阵利刃相交的金属声,打的很是激烈。接着是弩矢射中了血潭里的手不,准确说是那只手抓住了矢杆,终止了它的路程。从被扁的马匹、骑手身上流出并在道路低洼处汇聚起来的血,以手的位置为中心开始振荡。涟漪中,手下的部分从地下缓缓冒起,开始是胳膊,然后是头和肩膀。戈梅耶侯爵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两人,略带嘲讽地说:“背信者?没有完成任务,反而将刀锋回转向雇主的,才是背信的一方罢。”

年轻的那个忍不住回嘴。“我们死了好几个。你们非但赖下了尾款,还把我们丢在这个满是官兵的城里自生自灭。我们可是有合约的,成败不论都得给钱,不给就是背信。”

戈梅耶侯爵随手丢下弩矢。此时,他整个身体都从血水中升到了地面。“你们怎么找到我的?”他没有理睬多嘴的年轻刺客,而是朝着带头却最早萌生退意的那个。

“有个人传了个消息给我。”那人沙哑着说。

“嗯,多芬子爵的人。”戈梅耶侯爵立刻想穿了其中的奥妙。马克西米利安一定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继续追究剩下的刺客。于是就故意把他,甚至包括哈里特楚昂堡等几个人的名字泄漏出来。这么做多半是随手为之,没想到这几个刺客自认为受了委屈,真的找到他的头上了。

可想穿了又如何?不慎露出原形的戈梅耶侯爵可没打算多做解释。

“成败不论?在我这里,成就奖赏,败就去死。不理睬就是最大的宽宏大量了,你们偏偏要撞上来送死。那就去死吧!”

鬼魅般身影眨眼间消失,随后便出现在上次刺杀的幸存者身后,一只手如铁铸般扣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丢下了手里的武器,双手死命地想要拽住冰冷的手掌,却一丝都没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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