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机主教微微点头。“你的惩戒廷掌握着教廷监控地方的权力由你判定,南方主教们的实力已经增长到足以对抗春之圣座的程度了吗?”
“他们一直在和弯刀海的海盗勾结,充当销赃和补给的营地。甚至自己造船,与对面无信的术士国家以及信仰龙神的帝国展开交易,经济实力扩张得很快。具体数据只有你的得力手下,圣库部首席司库阿奈斯阿尔霍尼尼aasaii才知道。”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老是斤斤计较的吝啬鬼,接着又说:“不过要说能直面中央的大势,我觉得似乎还缺上那么几分底气。除非……。”
古都斯对惩戒官的政治敏感性表示赞赏。“问题出在除非两个字上了。在代表弯刀海的南部提出右左圣仪的要求时,依靠另一个海成长壮大起来的主教们表示,三个手指划圣仪也是不妥当的。”他伸出食指和中指,自嘲地说。“他们建议,用两个手指才是正统。你们能理解吗?三个手指和两个手指之争。我们神圣的主教大会,竟然讨论的是这么个好笑的问题。”
国境东部的海,被称为坎丹迪斯海,意既白亮海。那里白的闪光的不是波涛,而是结晶的盐块。正是这个不断产出大量食盐的大型内陆湖泊,不但供给全国,还销售到南部和西部,为父神教的扩张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要不是东方蛮荒草原上那些野蛮暴虐的半人马,至圣联合的国土至少还能扩大一倍。即便如此,以秋之圣座布拉宗≈bi为首府的盐湖大区,数百年来也积聚起三十八万的人口和仅次于中央大区的影响力。
费达摸着下巴上扎手的胡须,疑惑地问:“他们不是被卡尔哈草原的汗王们年年不断的劫掠骚扰得鸡飞狗跳的,怎么还有闲功夫参与到海岸的销赃贩子们和中央的争权夺利里?”但思索片刻,他就自己得出了答案。“一定是南方沿海地区的主教们答应了盐湖区的主教某些条件,想必无过于物资和军备的援助,或许还有帮助奔马要塞募集士兵的承诺。反正南方传教区穷的只要给口吃食就愿意卖命的部落民可谓数以万计。”
“费达,你真是让我另眼相看了。”
惩戒官只当自己的朋友是在调侃。“这些都只是肌肤之痒。”他评论道:“地方势力的崛起,意味着作为统治核心的中央的弱化。放在我们这个国家,就是父神教教廷在长期和平岁月后的分裂和世俗化。你们看看现在的教廷,充斥着毫无才能的世系子、寡廉鲜耻的佞信、出身暧昧的私生子。他们哪里懂得治国牧民,就连信仰也薄弱到使用低阶神恩术都磕磕碰碰的地步。而这帮狗才,还妄想着耍耍嘴皮子就能捞取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利益。我呸!”
费达作为阿尔马哈拉尼家族的嫡系子嗣,没有按部就班地走上执事、司祭、助理主教、主教、宗主教的传统,甚至放弃了统辖一方或者某一天穿上枢机黄袍的机会,反而选择惩戒官这条布满荆棘和鲜血的道路,有一大半理由是因为看不起同济辈的无能和贪婪。只是当他登上这座世人鄙夷的冰山的顶峰,心里是否还有年轻时的冲动?
古都斯阿尔库拉瓦则不同。他一直在体系内晋升,凭着出身和人脉,以及真才实干和个人魅力,如今却是步入了受人瞩目的辉煌殿堂。然而本质上,他和费达阿尔马哈拉尼是同一类人,是对父神教及至圣联合的现有体制抱着深厚不满和忧患心的少数精英。如今他们开始罗同志,希望能扫除教廷数百年积累的陈腐和弊端。
如果说费达是行动派,那么古都斯就是头脑和谋划者。这就是两个性格、履历完全不同的人会走到一起的原因。
“费达,你真的以为仅仅是被你所唾弃的那些人,或者是南方和东方的地方势力在搞乱我们这个国家吗?”古都斯摇了摇头。“他们只是些幌子。躲在背后的,一边是我们这些十二氏族的掌权者,另一边,则是正在崛起的……使徒派。”
当说到那么名词,在座三人脸色都变得严肃起来。其实这点凡是至圣联合的统治阶层都能隐约感觉到。
教廷早期,十二氏族把控了对教义的解释权和教廷的实际运作。然而撒加塔伊诺帝国的入侵,使得一股新的势力踏上了权力的舞台。使徒,具有神所赐予力量的超凡者。他们或拥有不啻于高阶术士的施法能力,直接站在战争的最前线或具有预言能力,对战争趋向指挥若定有些甚至能操控人心,汇聚信仰,将无知的蛮族转化成无畏的战士。正是借助使徒的力量,至圣联合最终战胜了气势汹汹的帝国大军,崛起为地区数一数二的强大政权。父神教,也因此归化了一个又一个民族。神徽所到之处,皆成为圣国的领土。
问题是,至高神可没有照顾所谓的选民十二氏族。使徒,像撒芝麻一样出现在不同的群体中。根据人口比例,非十二氏族及其附庸的,被征服的帕甲aja中,拥有了数量最多的使徒。而到了战后,教廷不得不对影响力巨大的使徒做出让步,向他们提供奖赏和权力。教廷背后的十二氏族不敢也不愿意把使徒引入父神教最核心的圣座,于是便仿照西部的邪恶帝国,把一些领地赐予使徒,将他们任命为该地区的世俗统治者,并由当地教廷给予使徒一定的年金补助。
这么做在当时看来其实并没什么隐患。使徒是人,是人总是要归于吾主的。等他们死后,依旧控制着信徒精神的教廷,可以轻易收回分割出的世俗权利。然而不知何时起,信徒中不事生产的一批人开始谋求不属于他们的权力对神权和教义的解释权。他们甚至提出要自由举行宗教仪式的口号,也就是要在父神教外另起炉灶。不难猜到,这群异端立刻遭到廷的严酷打击,为首者被处以极刑,附庸者被剥夺五年至十年不等乃至终生参与教会活动的资格。幸存下来的,却变得更为隐秘和狡猾。他们联络上了当地的使徒,通过在经济和政治上支持使徒与教廷派驻当地的主教竞争在领地事务上的话语权,换取贸易和自治的特权。
当这两股势力纠结到一起,无意间却萌发了巨大的能量。异端获得了生活、经济和举办宗教活动的自由,至少是在使徒允许他们生活的城市内。使徒则依靠庇护异端获得金钱和影响力,摆脱了当地教廷组织的束缚。而为了解决使徒寿命的问题,他们进一步汇聚财力操控地方主教的选取。再通过所控制的主教,将地方自愿加入使徒领地的所谓习俗变成了国家的法规。还发展出使徒之间互相通婚,从而最大机率培养出新一代使徒的邪恶行径。
“原则上说,使徒们所做的并不违反神意。”拉扎格迟疑着说。作为帕甲,他已位极人臣,不需要使徒的扶助。然而他的家乡伊康,却是在二十年前投入了某位使徒的怀抱,并在她的庇护下过上了蒸蒸日上的好日子。拉扎格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拜服在一位凡人领主的脚下,相比于承受沉重税负的教廷管辖地也要好得多。为此,他不得不说一句公允的话。“无论教廷还是使徒,最后的信仰都归于至高无上的存在。”
“亲爱的拉扎格,但是,信仰意味着没有选择。”古都斯所说的,是圣历三百多年间,一位残忍屠杀了上千名异端的主教曾说过的话。这位主教,后世被教廷封为圣徒。枢机主教进一步说明:“信仰,就是发自灵魂深处的爱。我们的肉体和灵魂都归于至高无上承认这点,就意味着为了物质享受和所谓的自由而去祈求凡人,即便那个凡人是受神祝福的使徒,也是极其错误的。”
对此,精通教典的拉扎格也无法反驳。
古都斯随后缓和了语气。“不过我也承认,如今的教廷为信徒提供依托和幸福方面做得太少,在汲取财富荣耀自身方面又做得太多。一些信徒因此产生迷惑、反感,转而寻求更能彰显神性的个体的庇护,不能过多地加以苛责。就连曾被神赐福的祈光族白矮人,我们也看到了,他们现在依赖的更多的是烈酒,而非传教者的教诲。”
费达冷哼了一声。“你把那些腐化堕落、玷污教廷的人描述得太好了点。”
古都斯谦和地安慰道:“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人,时时刻刻警醒他们吾神并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未沉眠,一切都将受到审判。”
拉扎格敏锐地记起,古都斯提到的最终审判,其实也是出自某个偏向异端的哲学派系。不过此时他当然不会说出来。
身边都是同伴,古都斯也未察觉自己的失言。他继续侃侃而谈:“这些乱象,让我越来越感到教廷的弊端已是到了不得不变革的地步。而其中最大的弊端就在于源于部落议事的分议制组织结构,难以形成强有力的统治秩序。始祖氏族沉溺于权力的欲望,不但失去了传播教义的意志和决心,还将大量的人才排除在统治阶层之外。”他依次伸出食指和中指。“要改变这一切,首先就是要复古,回归到神启时代的虔诚信仰,坚定传播神之光辉的使命。其次,我们必须学习我们西方恶邻的制度,选取出能代表教廷发出一致声音的王者,正如父在凡间的代言者。”
“作为惩戒官,我赞同你的观点。”费达先是支持枢机主教的见解。“但是,作为主教,我觉得你遗忘了一个关键的要素。神恩即便是最堕落,最缺乏信仰的,只要他在教廷内依旧担任职务,就能使用神所赐予的力量。这种情况下,你打算怎么说服普通的民众,证明你所说的是正确的,而他们的本堂司铎、地方主教说的则是错的?他们可没办法通过你的衣袍服侍、言辞谈吐来判定你的身份智慧,就一定高于虽然贪鄙却每天与他们共处的教士们。”
拉扎格虽然知道费达这个仲裁官经历了始祖氏族内的争权夺利,又经过十几年残酷的惩戒廷生涯因而性格变得有些冷漠,却没想到他已经开始怀疑神恩术的来源问题,这可是父神教廷赖以垄断神意的基础。
枢机主教张开右手,微一凝神间,一团乳白色的光球便出现在他手掌的上方那个光球有若具有生命般。“神恩来自神的赐予,而神的赐予则是源自信仰和灵魂的付出。”突然,他有些厌恶地晃动手指,驱散了圣光术的效果。“然而,我们都看到,即使是借用神的名义为自己牟利的,将神圣的教堂和修道院变成自家的庄园后宫的,坑蒙拐骗男盗女娼的,他们都被允许继续使用神恩。难道神的恩赐就是如此廉价?”
“神意深邃,我等只是还未能领会父的真理。”宣讲官按照他的职业本能,立刻提出了警示。“抑或是那些苟且之辈蒙蔽了圣父的耳目,或是神的慈悲宽容了祂眼中的恶。”
“拉扎格,这些劝慰愚民的话,就不必拿来我们面前说了。”费达毫不客气地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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