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的杂志提出采访,只能说明周行朗的设计已经得到了国际性的关注,这代表着一种认可,这种认可比某些可有可无的奖项来的重要得多,杂志发售后,全世界的设计师都会看见他的名字、他的设计。
杂志社登门的那天,雪下得很大,路巡在公司开年会,灰色的天空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杂志社远道而来,周行朗特意去机场接到人后,因为迫近年关的大雪,车子堵在路上,寸步难行。
花费比平常多了一倍的时间才到交界处。
杂志社一行来了五个人,除了编辑是加拿大人,其余的摄影师、助理,都是日本人。
他们采访过那么多的建筑师,还是生平第一次坐加长的派对车,车厢很大,两排长长的座椅,足以坐下二十人,车上有冰箱和酒柜,昂贵的名酒随处可见,光滑的柚木地板上铺着羊毛地毯,让人感觉到这个设计师肯定中了七合彩。
派对车快要进银装素裹的小森林时,摄影师打开车窗,架起设备,要求司机开慢一些,他要拍一个长镜头。
“前面就是您的家了吗?”主编探头去张望,隐约看见了一栋水泥的庞大巨兽,随着车子离建筑物越来越近,这栋住宅终于显现了其惊人的全貌,整个外表都是清水泥浇筑的,大雪积压在水泥森林上,粗犷而冰冷。
作为一栋住宅而言,这栋建筑物外表显得有些太冷冰冰了,且庞大,就那么屹立在一个缓坡上,和山水相伴,岩石下的流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流水别墅,都运用的相同的元素,但设计师用朗香教堂式的开窗,达到范思沃斯住宅的采光和视野,结合了柯布西耶和密斯两位大师的长处,所以在室内和室外看这栋建筑物,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派对车停下,au杂志社来访团下车,面对建筑物发出赞叹声。
摄影师拍了一张外貌,周行朗介绍说:“车库在那里,车子将从那里进去。不过这辆车太大了,我的车库现在放不下。你们想从哪里开始参观?”
主编说:“从大门吧,这样正式一些。”
他拿着录音笔询问:“周先生,从机场一路而来,我发现您的住所相当偏僻,周围没有一个邻居。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工作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周行朗带领他们走向大门,“我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家里工作,而每次坐车前往事务所的那段漫长时光,是我观察这个城市的最好时间,那通常是早晨或太阳下山的傍晚。我注视着这个城市的细微变化,发现人们真正需要什么,建筑不就是做这个的吗?”
他提前写了一份稿子,背了两个月,说出口的时候信手拈来般。
主编记下他的言论,暗自地思考这位年轻人建筑师不同凡响,是有深度的,同时注意到了门前的灯笼、春联。
这些红通通的装饰品,一下就令这栋冰冷的建筑物有了难以名状的平静和温暖。
“快到中国新年了。”周行朗对他们解释门上贴着的“福”字。
来访团进门开始参观,他们见过许许多多优秀的、独具匠心的建筑物,这一栋不过也是其中一个,但却是少见的,设计师为自己所设计的住宅。
很少有设计师会给自己设计这么大的豪宅。
周行朗招待他们坐下休息一会儿,带他们从一楼开始参观,上二楼,参观完露台,又回到一楼,下一层楼进入酒窖,酒窖很大,存放着相当多收藏级的液体黄金,大部分都是当年出产时的限量酒,年头很久了,随便拿一瓶酒都足够买下一辆车,让人叹为观止。
主编问他是不是葡萄酒的收藏家,周行朗说不是:“和我一起住的那个人……”摩挲了下戒指,他说,“我结婚了,我的伴侣,他……他喜欢从世界各地的酒庄搜罗这些酒。”
思来想去,他还是用了“”这个指代词:“这个不会报道吧?”
“不会的。”主编从容不迫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参观了他的车库,得知他从来没有开过那些车后,主编露出了愕然的,暴殄天物的神情。
但随后,几人还在他家里看见了价值上亿的毕沙罗的油画不止一幅。
这栋豪宅不仅仅是看起来豪而已。
周行朗把几人带回一楼,拿出自宅的设计图纸,包括平面图、截面尺寸图、平面详图。配置平面图……拿给他们一同研究、拍摄,周行朗抱着猫,负责解释。
这些图纸才是杂志社的主要目的,而建筑物和建筑师背后的故事,都是其次的。他们只关心窗外一年四季的故事。
结束的时候,主编用他的手机拍下窗外的冬季风景,感叹道:“住在这样的地方一定非常洗涤人心吧,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来你家参观。”
“一定。”周行朗心里隐约地感觉到,自己要出名了,杂志报道过后,他会更有名气,找上门的项目会越来越多。
派对车把杂志社的人送走了,已是夜幕降临,周行朗知道路巡在开年会走不开,也就没打电话,他给甲方秦先生设计的住宅接近完工,正在调整、收尾,然而这只差最后一步,却是全部环节中最难的一步,很有可能前面的所有步骤都会被全盘推翻,整个设计重新开始。
周行朗忙活了几个小时,出了工作间,屋子里开着灯,很亮,但是没有人,惠姨已经睡下了。
他接了一杯水,坐下时猫跳到了腿上来。
这只叫uri的猫已经接回家有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出过差,和猫相处和睦,但路巡有些不喜欢猫毛,所以很少会抱,惠姨更是一天要用吸尘器吸三次以上。
周行朗原意是等一会儿路巡,如果他还不回来就上楼,结果开着电视,看着看着,就倒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年会欢庆到很晚才结束,从公司再回家,又需要一个多小时。上一条消息是下午发的了,周行朗拍了来访的杂志社,告诉路巡:“我要火了。”
路巡进门,见电视亮着,走过去关时注意到周行朗蜷缩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猫酣睡,身上什么也没盖,仅仅是抱着猫取暖,只见一人一猫的头紧紧挨着,周行朗甚至把脸放在猫肚皮上,唇色泛红。
uri惊醒,茫然地看向路巡,正要跳上沙发,又被路巡赶了下去:“滚去你的地盘睡。”
怀里一下没了暖炉,周行朗皱着眉翻了个身,手在空气里无意识地乱抓,好像是想要找个什么温暖的东西抱着,但是没找到,只好自己把自己抱紧了,蜷缩的动作像一个球,脚没穿袜子,光着,路巡伸手一模,特别凉。
路巡弯腰去抱他,他动作万分小心,但周行朗还是有些受扰,半梦半醒的,也没睁眼,喊了声:“路哥?”
“嗳。”他用极轻的声音去应道,周行朗就好像找到温床一般,伏在路巡胸前,蹭了蹭他的脖颈,路巡身上的气息是他很习惯的味道,两个人待久了,连香水都是一个味,温暖好闻,周行朗整个人朝他怀里钻,和那只很粘人的猫一模一样,把它丢下去,它还会缠上来。
如果他用力,或许能把周行朗的手臂弄开,但他做不到,路巡原本要脱衣服,要洗澡,要换睡衣,要取下假肢,但此刻都不能动。只花了几秒钟,他就知道要怎么做了,周行朗需要他的时候,他什么也不会做。
就着那个姿势,路巡躺在他身边,周行朗直往他怀里钻,头枕靠着他的肩膀,四肢都缠着这个人形暖炉,好像一辈子都不打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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