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猥琐男刀与鞘
“鬼踏溪大人回来了吗?”竹屋中,有人问道。
那人面前,是一个头上缠着一圈蓝布,身穿绣有五彩斑斓花纹的黑衣,只是衣袖和裤脚都很短,露出数件银饰的彪悍男子。
男子躬身施礼,道:“还没有。寨口的土伯说他早上出去的时候,嘴里说什么要去吃古纳寨的腊肉从以前的例子来看,他不吃到走不动是不会回来的,等他歇过劲儿来,回来怎么也要到后半夜了。”
“哼,这个混蛋,果然靠不上吗?”
得到意想中的答案,那人只好重重坐在竹椅上。
旁边却有人说道:“红红帅,踏溪他虽然也是七级力量的高手,但用来跟那个怪物打,怕是不够。不如我再带人阻上一下,你赶快多派几个人去请族长大人回来吧。”
那“红帅”,却是一位满头银饰的女子,鬼纳族族长以下第一人,三千族兵的统帅,鬼红蛛。而旁边的,是她的丈夫,古纳族出身的古平,现在鬼纳族族兵的副帅。
他们口中所说的“怪物”,是几天前不知哪里来的一个怪人。说是人,但似乎不会思考,不会说话,只会一路攻击碰到的人,毁坏碰到的村庄还有,吃光碰到的食物。
因为有好几个纳寨被摧毁,族长不在时候掌管日常事物的鬼红蛛派了几队族兵去制止那个怪物,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怪物,似乎拥有着七级以上的力量。
被派去的普通族兵非死即伤,而随后派去的几个五级甚至六级的强者,不过证实了怪物不但拥有七级的力量,更掌握着奇怪的武学技巧。派出去的近身武者被一一击倒,躲在稍远处的几个巫师却被骤猛的沙砾击中,伤势轻些的肢体脱水、干枯,伤势重的,直接变成了一具干尸。
要对付这样的对手,当然只能找同级数的人。
不过,鬼红蛛、古平,只不过是六级中段的力量而已。鬼纳族的第一战力,鬼踏江,鬼大族主,日前外出,恰好不在。所以,现在所能找的人,只有一个。
鬼踏江的弟弟,鬼踏溪,人称少女“杀手”下至八岁,上至三十八岁,不论美丑,碰见后一定会奔逃因为他还有另一个震惊百纳的名字,“鬼纳族的猥琐男”。
兄长,鬼踏江,是鬼纳族公认最有为的一代族长,不但拥有着七级以上的力量,而且雄才大略,在族内拥有极高的威望。相比起来,鬼踏溪,用夏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典型的“二世祖”。
父亲鬼夜行是上一任的族长,又极受宠爱,所以,鬼踏溪从小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忤逆,更学到了世传的巫术,特别是,在力量上,他确实够天才,据说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拥有了六级的实力,被看作鬼纳族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
非常顺利的成长过程,也带来了非常恶劣的脾性,鬼踏溪从小就吃喝玩乐,放纵无度,虽然不是刻意为恶,却也称得上是横行乡里,于是得了一个“鬼纳族的浪荡子”的称号。
如果是浪荡子,也还说得过去,毕竟在纳寨,民生淳朴,便是所谓“浪荡”,本性也知道是非,即使胡闹,也不会捣多大的乱。不过,“浪荡子”,也不过是十几年前的叫法了。现在的“猥琐男”,实在是青出于蓝。
除了对大哥才会严肃之外当然,也不是任何时候,偶尔为之,鬼踏溪对于寨子中,上至祖父辈的长老,下至刚会走路的孩童,一点都没有正经的样子。
他会装作正经地问那些老年人,晚上都没什么干劲儿了,怎么还这么夫妻恩爱他也会趁小孩子正在撒尿的时候,上去一把捏住,把人憋哭要不就是摸着崭新的布料、华美的银饰,称赞山里的妹子漂亮,也不管是否认识对方或者无视门前的草标,直接闯到别人家里或者从小孩儿嘴里抢东西吃,抢饭菜吃甚至天天跑到野外的泉水边蹲守,拿走岸边的衣服挂在不远不近的树上,恶作剧的心情一起,还会直接找个树枝把衣服撑起来,自己躲在石头背后,边摇晃树枝边要挟池内的妇女,虽然所求的无非是对方拿手的饭菜或者采、猎的收获。
便是这么一个人,这么猥琐的个性。只要在纳族的地方一提“那个猥琐男”,便众人皆知,是鬼纳族的鬼踏溪。
如果在别族的地盘,但凡鬼踏溪过境,自然是人人退让,妇女们更是巴不得跑到十里之外,但在鬼纳族,虽然大家都不是见到他就招呼过来“调笑”自己,却也称得上“溺爱”。
七八十岁的老婆婆会装作聋了一样直接抓住鬼踏溪,用皱巴巴的手摩挲半天,嘴里一直唠叨他父亲、他祖父、他曾祖父、他曾曾祖父的英雄事迹,同时暗暗在背后做手势,让周围的“无辜”人等闪避,直到鬼踏溪被念得头晕脑胀磕头求饶为止。年纪比他大的妇女会直接在他脑袋狠凿爆栗,然后笑嘻嘻地拿出一两只水果,说:“小弟乖,给你吃果果吃了之后到一边玩儿去,别打扰大人做事。”少女们则叽叽喳喳地逃跑掉,一边跑还一边叫:“坏踏溪,你别跑,看我不去找红姐告状!”然后鬼踏溪也就屁颠屁颠地道歉求饶,往往还要许愿说下次从邵陵给她们带回些什么玩意儿赔罪之类。
“红姐”,自然便是鬼红蛛。若说鬼踏江是鬼踏溪在族内第一敬佩的人,那鬼红蛛便是他在族内第一惧怕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人,鬼踏溪,便是鬼纳族第二个拥有七级力量的人。同时,他也是上次“三纳之战”中和鬼踏江并肩战斗剩余的精英之一。无论从力量,血缘,或者功绩来说,鬼踏溪都应该是仅次于鬼踏江的人。但,仿佛是习惯了猥琐一样,他只是选择了闲散地浪荡。
因为在坪垅,他的“猥琐”对鬼纳族的乡亲无效,所以大多的时候,他都是跑到花纳的狗拜岩去闹事,到古纳的松桃吃喝,古纳的古天保老爷子的腊肉,是鬼踏溪最喜欢的零食之一。
松桃厅路远山高,他这一去,自然要到半夜才能回来。
思考半晌,鬼红蛛也只能决定夫妻二人分头行事,只是,去阻击那个怪物的,却是鬼红蛛。
“啊什么啊?你的请鬼术又笨又慢,怎及得上我的蝎阵了?”鬼红蛛大声说着话,便让古平也无法反驳,只好乖乖退下。
二人点齐族兵,方走下吊脚楼,却看到一人飞奔而来:“红红帅,鬼踏溪大人回回来了,不过他正在寨门拉着石小妹,要小妹唱歌”
“这死踏溪!!!”
众人赶到寨门,果然见一个头上胡乱缠了几圈头巾,打了个结,在腮边垂了好长的家伙,头巾里面还插着一只不知从哪儿折下来的茶花,拉着一名背着竹篓的少女说话。
那少女正东张西望,看到救兵,立刻招手喊道:“红姐,救命啊!”
那吊儿郎当的家伙听到“红姐”二字,吓了一跳,忙扭头叫道:“红”
话音未落,便看到一只拳头由小变大,正中眼窝,一声惨叫,已是被打飞了。
“我说你这婆娘,不要老是这么暴力好吗?真不知道古平怎么受得了你咧”
嘴里碎碎念叨不停的,便是那被打飞的鬼踏溪。
原来他赶到松桃厅时,却听说古老汉因为被请去做活路头,“起活路”去了,腊肉店关门一天。悻悻而返的途中碰到山泉里有女娃嬉水,鬼踏溪不禁食指大动,谁料
“奶奶的,我怎么知道她是花家的女娃,害得俺晴天被雷劈咧!”
花家,就是花纳族长花兼疾家。花纳族的人特别擅长召唤毒物,但,那个“花家的女娃”却是传言中获得了纳族至宝之一“雷灵珠”的人,在雷系术法上,整个百纳大概没人可以跟她抗衡。
鬼踏溪被雷劈了半天,虽然有着七级初阶的力量,仍无法突破前进一步,也只好灰头土脸、落荒而逃。
“我可是肚子都不饱,女娃没摸到,还被劈了半天耶!凭什么我要跟你去打架啊?!”
虽然不情愿,鬼踏溪仍被鬼红蛛拉着去乌鸦坡,那怪物今天出现的地方。坚持说其他的族兵跟来也只是累赘,鬼红蛛更让原定跟她一起阻击的几个族兵改跟古平去邵陵,请鬼踏江大族主回援。
深悉妻子个性的古平,也没有过多争辩,只是临走前看了妻子一眼。
你打算用“那个”吗?
“喂,平小子,你看什么看啊?!像你老婆这样的暴力黄脸婆,我怎么也不会有兴趣啦!我宁可去找花家那雷电女啊,至少人家年轻水嫩哎呀!你你居然放夺命蝎!”
满脸苦笑,古平也只好匆匆上路。
“蝎子女,你那口子走啦,也不送送?咱们这一去,说不定就被那怪物吃啦,你们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了”鬼踏溪望着走远的古平,忽然又做出挥别的手势。落在回望的古平眼里,免不得又是一个苦笑。
鬼红蛛却头也不回,只冷冷地说道:“走吧!”
得快点希望能在“那个”出来之前,把族长请回来啊!
也从十几年前的“三纳之战”中走来,古平自然知道鬼踏溪的实力。那便是无比的强大,尽管大多数知道这强大的人都已经魂归地府。
踏溪大人,他确实是一把锋利的“刀”,足够把任何怪物收伏。但正因为如此,族长这个“刀鞘”不在的时候,可千万不可让他解封啊!
心急如焚,古平便在族兵们奇怪和疲惫的眼神中越赶越快。
嘿!这条路,可不是当年咱们三个相遇的地方吗?虽然不再是靠自己力挽狂澜,但,红蛛啊,为了你,我古平一定要把族长找到呀!
另一边,鬼踏溪和鬼红蛛也在急速前行。
“踏溪大人,那怪物的情报你都知道了吧!”
“喂喂!蝎子女你烦不烦啊?!你这样仓促之间告诉我,我也想不出对策啊!可恶,这种会稀奇古怪武功的家伙,能不能不要让我来对付哇!”
鬼踏溪口中说着,双手在头上胡乱抓挠,脚下却也一步未停。
“怎么说也是个七级的强者,踏溪大人不战,难道要我们这些六级的小兵送死么?”鬼红蛛的脸上依然是毫无表情,只是冷冷地顶了回来。
“那那家伙不是屠完村子就吃饱了睡觉么,趁着他睡觉,射箭投枪放毒虫,还干不掉他么?为什么一定要我啊!”
瞥了一眼仍在作怪的鬼踏溪,鬼红蛛便说明那怪物虽然睡觉,但却会有奇怪的沙子出现在身旁,为他抵挡住暗箭的攻击,而若攻击的力量太强,更只会将他吵醒那便是更为严重的后果,一声怒吼,那怪物就能召唤漫天风沙,直接将敌人轰得尸骨无存。
听了这些,鬼踏溪的脸上倒收起了笑容,开始思考起来。当鬼红蛛问他有没有想到什么,他更答道:
“这就是梦中被吵醒的怨念啊”
乌鸦坡。
远远望去,几座竹屋茅舍东倒西歪,又有几十具纳兵的尸体散落各处,大多数已经化作干尸,也有一些四肢短缺,断处鲜血淋漓,竟似是被人硬生生撕掉,还有的还连在躯干上,只是似被什么猛兽撕咬过一样,肉块血沫遍地都是。
鬼红蛛和鬼踏溪蹲下来,又对视一眼。
这便是那怪物做的吧?
唔,没错。看这样子,那怪物还曾尝试吃人,但却吃不惯而已。
幸亏我早有准备,让他们带了一些熟食来,要不然怕是没人能逃回去送信呢。
那怪物在是了,在那里!
用心感觉之下,鬼踏溪已经望向屋后。轻轻摆手,让鬼红蛛稍微退后,从背后一摸,已不知从哪里掏出几只竹管。
第一封印,开!
鬼红蛛似是知道厉害,脸上也把一路上的怒容隐去。
很久没见踏溪这么认真呢
虽然拿出了好几只竹管,鬼踏溪却只打开了一个却是一只五彩斑斓的巨蜂飞了出来,还未飞起,便被他一把抄在手中,微一用力,已是捏碎了,跟着便一掌击向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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