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元帝沉着脸去了慈宁宫。

自从事发以来,已经有许久时间未见太后,当步入内殿的一霎,满心怒意的庆元帝却不由得面容一动。

太后穿着赴宴的正装,仪容端庄,精神饱满地正坐在凤椅。

她的面前立着一幅精心装裱的字画,字画写着的是九十九个‘寿’字。

“皇,您来了。”

太后笑得温慈,朝庆元帝招招手,“快过来瞧瞧,哀家记得这是你八岁那年给哀家准备的贺寿礼,瞧瞧这字写得多有风骨,哀家真是百看不厌。”

庆元帝大步走了过去,在太后一旁坐下,看向那幅字画。

“哀家这些日子清静,”太后见庆元帝坐下,嘴角温和的笑意更甚,“就让阿缇她们寻了不少以前的物件过来赏看,回忆以前的时光。”

“今儿阿缇她们找出了这副字画,哀家看了好生欢喜,所以才让人传话给皇,想请皇过来一叙。”

庆元帝来时怒气冲冲,但遇着太后这般软和的态度,一时胸腹的怒气散去许多。

“皇该不会以为哀家不乐意去参加除夕宫宴,要给皇添堵吧?”

太后见庆元帝面容稍霁,笑着拍了拍庆元帝的手,“除夕宫宴对皇室重要,哀家又怎会不出席?就算皇真的恼了哀家,哀家也不会弃皇于不顾。”

庆元帝‘嗯’了一声,投向字画的目光悠长而深远。

这是他八岁那年在母后寿辰写的字。

虽说当年年纪尚幼,书写的字体仍略显笨拙,但这幅字画却花费了他许多心思写成。

自幼母后就对他严厉,对宁皇弟宠爱。

宁皇弟是和他一母同胞的亲弟,比他小三岁。

他仍清晰记得那年母后寿辰,他用了半月时间写成的这幅字画,先帝见了连连夸赞,母后当时却挑了不少毛病。

而那一年,年方五岁的宁皇弟送的寿辰礼物同样是字画,宁皇弟写的是一个‘寿’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母后却当做了至宝。

宁皇弟当时不过五岁,庆元帝以哥哥的身份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只是心中难免对母后的偏心觉得委屈。

他五岁那年,写的字比宁皇弟好多了,但母后似乎从来看不见。

年幼时关于母后的回忆,并不是能让人温暖的回忆,是以庆元帝极少去想。

而今看着这幅字画,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是母后宫里的徐才人。

是唯一一个在他幼年时让他感受过似母亲般温暖的人。

他幼年淘气打碎了母后心爱的花瓶,被母后怒斥罚跪半日,是徐才人偷偷给他送了软垫,又偷偷给他送了吃食。

到了夜里,跪得又红又肿的膝盖疼得让他睡不着,徐才人帮他用热水敷了又敷,软语温声地哄他入眠。

那年他才四岁。

又有一次,庆元帝记得那年他六岁,宁皇弟三岁。

两人在院子里奔跑玩耍,眼见着跑欢脱的宁皇弟差点栽进花坛子里,担心他受伤的庆元帝一个箭步去抱住他,解救了宁皇弟受伤的危险,自己的手却被碎石扎得流了血。

宁皇弟没有受伤,却被吓得嚎啕大哭。

赶过来的母后看了,没问缘由就又让他罚跪。

是徐才人亲手帮他处理手心的碎石,小心而温柔地帮他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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