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我,“回答一个问题,你最终要在杜家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地位,想要从杜家得到什么。”

我并未回避她气势逼人的追问,眼神干净且坦荡,“第一洗清自己身上的冤屈,解决唐家姬家与杜家的恩怨第二让我杜家的朋友度过危机。”

我的回答显然不会令其满意但是这是我唯一的回答,到任何时候都是,我对于杜家的目的只是这两点,不存在第三点。

古人讲清者自清,但是同时也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两者本身就是一个体系,所谓清者自清的前提是不立危墙之下,不卷入任何对己不利的纷争之中。可如若像我一般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呢?

古人也许说这便是命数。

的确可算作命数,只是面对命数的时候我不会引颈就戮乖乖等死而已,我要主动出击正面抗争,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这注定是一条艰难之路,可不艰难我又怎么会选择呢?

我这一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注定首先是个异类,一个异类当然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情才对。

所以我深处各种危险艰难之中,但是却悠然自然,因为我早已习惯这种危险和艰难。

“朋友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称呼,也是最好的借口。”杜下的脸色却愈加难看,不是她完全不相信我,而是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对她来说未免压力过大了。

她知道如果我们两人互换灵魂那么她会做出还跟我一摸一样的选择,理由也一样,只是这样的理由说出去根本没有人相信。

杜下当然不相信朋友可她却相信我可以为了朋友做出这样的事,她内在正在激烈挣扎斗争,她不想被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影响,尽管也许对面的陌生人会成为她一生的朋友。也许会成为她头一个朋友,凡事皆有开始。因为人的生命本身就有开始。

可惜杜下的工作不是迎接新生命的到来而是送那些离开的灵魂最后一程,我仍然不做反驳,所以我们很难再吵闹起来。毕竟杜下急了也说不出那些肮脏粗鲁的下流话。她是个君子,没人规定君子只能是男子,女君子同样适用,就像对于我们特别尊重特别有成就的女人我们仍然会成为先生,甚至前面都不会加上一个女字。

“你口中的所谓朋友只不过是拿来利用的而已,你我这样的人心里只有自己。”这一次她把自己也带上了,带上了自己更加有共鸣,来说明我的虚伪。可惜她面对的是我,我有坦荡的胸怀和干净的眼神,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我的敌人站在我面前也不得不承认我并没有说谎。

区别在于很多时候人们明明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也不愿意承认,人就是如此虚伪,人总想证明只有自己最正确。众人皆睡唯我独醒的感觉当然很棒,可惜那样的时刻本就不多。好在我人生的目标并不是做一个英雄,所以我不需要那么虚伪,对于陌生人全当不存在。

“每个人活着的意义不同。”我简单回复一句,算是和平探讨,意思我尊重你杜下的性格职业你是不是也应该实事求是的尊重我一点,这样我们的谈判才能继续,否则只能一拍两散,即便不再以死相拼也会两败俱伤。我们面临着相同的窘境,如果我们不能很快达成一致成为盟友,那么当我们离开这里回到城南杜家大宅以后必然会再一次刀兵相见以死相拼。我们没得选择,具体说杜下没得选择,而我只是被动的跟她拼命,我不拼命她便会带着杜家人要了我的命。显然她会戳穿我的真实身份,这是她身为杜家人的基本职责。

“有的人活着有意义,有的人没意义。”杜下的语声里充满高傲的唯我独尊的语气,显然她属于活着有意义那种,我则是轻如鸿毛的鸿毛,还是死了以后才轻于鸿毛,活着的时候在她高傲的眼里连鸿毛都算不上。

我不得不抬手摸摸鼻子,笑了,“所以这些年你过的一直很充实,因为你觉得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那个人,尽管你根本没名没份,根本是一个一出生就被变成行尸走肉的幽灵。你回不去杜家,永远也回不去了,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想借助我的力量重返家园。既然你已经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为什么还要接连不断的贬低我,其实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倘若我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这样的垃圾别说你不屑搭理,连我自己都会嫌弃自己,都会觉得我活着完全是浪费粮食而已,其它再无意义。”

“也许你从来不懂得什么是真诚,可以理解,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求同存异只谈我们能谈到一起的事情。”我给出一个定义,强行扭转车里的局面,我不想再浪费一点时间和精力去做那些无聊的事情。

女人和男人本身不同,女人的决绝当中仍然带着感性,男人的决绝之中带着的却是冷血和冷漠。杜下其实也想快速推进,不过她还是放不下内心的自尊还是不能完全面对现实。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实,因为在她所有的人生经验和计划当中根本不包含我这样一个人物的出现。

对她来说我的出现让她措手不及,而不是她的出现令我防不胜防,车内的主动权再一次来到我的手中。当然不是我强行豪夺,而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如果必须有一个人打破僵局做自己的中间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而不是她。我在合适的时候站出来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就是这么简单。

她抬头看着我,“我想听实话。”

虽然语气依然冷若冰霜不过态度已然缓和下来,她只要肯就着我给的台阶下就好,我们的谈判就能相对正常的继续下去。

我也看着她,“就是真话,因为利益关系人们总会更多的去考虑利益而忽略了人性和人心,我是个冷漠的人,但是我的良知仍然还在。我不是主动介入杜家家事,我这样的人自己的家事都不管不理,别人家的家事与我何干?我是被动介入,因为我成了杜家的追捕的那个罪魁祸首。如果我不站出来证明面对解决问题,那么我会被杜家追捕一辈子,一辈子背负着沉重的冤屈。”

“我可以是个坏人,可以十恶不赦,可以被万人憎恨,但是我自己没做过的事情绝不能安在我头上,就这么简单。至于我口中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到现在为止杜衣衣还不算我的朋友,只有杜小丙一个人算是。我跟你一样几乎没有朋友,想要成为我的朋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下顿了顿,“我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我伸出手,“那我来做头一个吧,万事都有起始。”

她没有跟我握手,我的手一直安静的停在半空中,她看着,在思考在思索,在衡量在斗争,她需要突破自己走出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桎梏,她的尤其牢固。是一座她以为终生无法突破的牢笼,现在外面突然伸过一只手,说可以做她的朋友。

她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做朋友的东西么?

我淡然以对,“都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挺恶俗的,我一向不会引经据典,不是说我肚子里没货而是根本不屑这么做,但是此情此景我却顺嘴而出,原因很简单,被眼前的情景所感动。我们都是货真价实的天涯沦落人,我们刚刚见面本不应该谈论什么交情,谈论交情会显得十分矫情。可残酷的现实却让我们必须在生与死和与战当中做出抉择,我们时间紧迫来不及多做了解磨合了。

有句话叫情势所逼,我们现在便是如此,矫情没用,现实就行,现实从来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现实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妇女,愿没有远远看上去那么美丽。

杜下笑了,被我的恶俗气笑了,她也想不到这种时候我居然会说这样的话,真的让人无语。看到她笑我知道事情大概要成了,她本能的笑出来至少代表两件事。

第一她对我的戒心开始放下,第二她内心开始接受我这个人,进而有可能接受我的提议。人与人之间可以看一眼便决定终身,也可以相处十年才下定决心接纳彼此。我和杜下都是那种三十年都不会主动结交对方成为朋友的异类,所以时间太短,变化太快,我必须给从来没有过朋友的杜下一定的时间。虽然我自己也需要时间从中转换,但是相对我需要的时间要比她少很多,因为我至少还有三五好友。以前我不敢这么说,现在可以了,身边凑凑四五个朋友一定是有的。

我内心充满骄傲,而不是因为自己开始世俗而懊悔烦躁,我的内心平和而安定,淡然自若。我越自然对杜下越有益处,倘若我这个两人中的中间人自己开始紧张,那么对方一定紧张。

可能最初的时候杜下觉得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觉得我是老油子了,可是随着接触的深入她越来越发觉我其实跟她一样,完全遵照自己的本心去说话做事。我们的相似之处远比她想象的和已经发现的多得多,尽管她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承认,那没关系,她不愿意承认。她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跟她一模一样,她认为那样她终将失去自我。

她具体的想法我并不知晓也不想去探究,我现在做的只是让我们都放松下来然后快速结盟。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瓜熟蒂落只隔一层窗户纸,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隔着一条万米深的马里亚纳海沟。但是我们都没有放弃,在努力填补各自的差异。这种时候求同存异是唯一的出路,我们内心深处都有着强烈的求生欲。这种求生欲并不完全是怕死,严格来说我们属于人群中不怕死的那种奇葩,我们强烈的求生欲更多来自于我们无法忍受失败的超强自尊,为了我们自己的自尊我们一定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任人摆布,我们自己的事一定要自己做主,斗天斗地都没关系,只要我们好有口气在我们就是战士,勇往无前的战士。

相对来说杜二梦的吃惊和担忧都不意外,杜下直接否定,“我已经全部检查过,你的身体里没有跟踪芯片,所以唐简找的去处应该暂时安全。因为那个地方我们只进不出,只留唐简一个人在外面。”

杜二梦也转头看她,这才相信,她虽然跟医生关系很冷漠但是她知道医生不会说谎,她咬了咬嘴唇,“那个地方到底在哪?”

我抬手摸摸鼻子,“具体在哪连你也不能告诉,这样才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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