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韶院初一进去,便听闻琵琶阵阵。有女乐带着黑漆唐巾,穿着大红罗金宝相花圆领袍,带着镀金钑花铜带,或抱琵琶或鼓瑟弹琴,亦有手持红牙板吟唱者,风雅至极。
舞女带着锦云肩,拖着长水袖,丝带束腰,臂附披帛,正是乌云堕翠翘,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
裴荣引着郎安志,朝着二楼上走,手扶着雕花栏杆,笑道“郎二哥哥,你瞧瞧,可不是个好地方。”
郎安志原先醉心读书,不常来这样的地方,初进来,只觉得香衣云鬓满眼,脂粉气太浓了些,细细看去,却觉着那些女乐都颇有些风姿,弹的曲子也风雅,饶不得要多看几眼。听了裴荣这话,却又忍不住要做兄长身份斥责两句“常来不得,玩物丧志的。”
裴荣便朝着楼上走边笑嘻嘻道“这不也没耽误我考功名。”
郎安志只笑了笑,并不接他话。
待上了二楼,裴荣似是轻车熟路似的,推开一扇门,把郎安志往里头一推,高声道“状元郎来了!”
里头几个人哈哈大笑,有的与郎安志见礼“郎兄,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实在不错。”有的打趣裴荣“我说荣哥儿,你这可不是狐假虎威呢嘛闹得好似你是状元郎一般。”
一众年轻人嘻嘻哈哈,推搡着郎安志和裴荣朝里头进。
郎安志环顾四周,瞧见这群人要么是同年,要么就是几个新归顺的新世家里头的子弟,都是十几二十岁,满屋子少年郎闹哄哄的。
郎安志道“怎么不见明仪兄?”他说的这个“明仪”是新科榜眼冉成礼。
一个瞧着二十五六岁,穿着藏青直裰的青年人道“明仪兄啊,他都好几十岁了,儿子都快有我一般大了,人又古板,叫他来岂不是坏了我们的雅兴。”郎安志巧了他两眼,似乎记得这是三甲头几名的,唤作陈怀笙。
“陈六哥哥说得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接话道,这是混进来玩儿的世家子弟,非是新科进士,他嘻嘻笑道,“咱们不找那群老头子玩。”
“郎二哥哥,你就别提他们了,咱们同龄人在一起,好好玩便是了。”毕雨伯生的讨喜,冲着郎安志笑出了一口白牙。
陈怀笙一掌打在他后脑勺上“谁跟你是同龄人,哥哥我大你十岁都有了。”
毕雨伯嗷嗷叫唤,捂着头道“大十岁又不是做爹的年纪,不是同龄也是同辈啊。”
裴荣急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再吵下去,可将姑娘都吓走了。”
众人这才留意从门口进来的几个女乐,便都干咳几声,斯斯文文坐下了。
为首那个女乐生一双睡凤眼,画远山眉,抬起脸来,目光流转间眉目含情,着实好颜色。她怀中抱着琵琶,朝着众人行了几个万福“奴家心水,给诸位爷问安。”
席间众少年眉眼间露了些笑意,却依旧各个正襟危坐。
裴荣嚷道“哪位哥哥点曲子啊,没人点我可先点了。”
陈怀笙道“你年纪小,哥哥让着你。”
毕雨伯听了这话老大不愿意“我年纪最小,陈六哥哥你怎的不让着我?”
陈怀笙看了他两眼,嘴角一撇,笑道“人家荣哥儿是新科进士,二甲头几名,万岁钦点的庶吉士,你小子举人可中了没有?”
毕雨伯登时泄了气,拍了拍裴荣,道“你来罢裴兄。”
裴荣想了想,笑道“步蟾宫罢。”
郎安志笑道“这意向倒好,只是不知道要让心水姑娘唱哪一首步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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