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梦痛快的说:“随你们,白酒我不能喝,但是今天高兴,我也想喝点。”

二流子一晃脑袋,细长的脖子扭了一圈,吐出一个字:“喝!”要了两瓶一斤装的辽水香,这是本地的特产酒,虽然不贵但是也有56度,属于高度酒了,东北平原产粮食,粮食运不出去就做酒所以各地都有不错的酒坊小烧,一般都是采取土法酿造纯粮食酒,极少进行勾兑调香,酒的度数也照南方高一些。说实话,二流子点完就后悔了,他知道大毛也差不多了,而他自己今天也喝快十瓶啤酒,刚才去了两次厕所,吐的一地红红绿绿的,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此时他的头炸裂般的疼,时而清醒又告诫自己不能就此结束,毕竟今天他做东,按当地的规矩一定要让被邀请的人先说散场,只是眼前这个孟梦,面色红不白,坐在那里像尊佛,不漂不摇的,没有疲态和醉态,鬼知道那些他下肚肉和菜和酒去了哪里?

龙生九子有个叫貔貅的,据说只吃不拉,能吃尽世间万物,难道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孟梦是貔貅转世?二流子于是给孟梦提了貔貅的故事,还说澳门赌城的门口就是修成貔貅的模样,希望来的客人都把金银留下,孟梦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东西,虽然他能吃,但是在学校他往往是忍着只吃两碗饭,尽量和大家一样,他不希望大家知道他吃起来没完,怕他们说他是猪八戒转世,因为在小的时候就有邻居拿这个开他的玩笑,其实对他来说,饿与饱是一样的,既然没有饱胀感,那么饥饿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似乎他的胃部反射弧被截断了一样,只能靠自己的意识来控制,只有要好的几个朋友知道他比较能吃,但是大家也没见过他到底能吃多少,毕竟那时候大家的兜里都干净的很,吃个肯德基麦当劳都是奢侈。上了职高,身边有钱的孩子多了,也不过能多吃点麻辣烫和四季拉面,什么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也只是电视上才能看到,记得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叫满汉全席,里边展示了清朝传下来的各种美食,孟梦真是开了眼,那些高档食材和烹制方法,也许他应该去学个厨师,据说后厨的食材厨师是随便吃的,做菜的时候随便多做一点,自己就能享用各种菜品了,可是妈妈说厨子是最没出息的。

孟梦的爸爸就是厨师,天天在厨房身上一股油烟味道,还跟饭店的服务员乱搞,扔下他们母子俩跑了,所以坚决不让孟梦学厨师。后来还是姨妈说让他学网页设计吧,那个时候网站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而且是门新手艺,毕竟会的人少,可是等孟梦学完了毕业了发现:各个公司政府的网站都已经做完了,这玩意是一锤子买卖,做完了一个人家很少再换一个。

再后来,出了微博和微信,连网站都没人搞了,那些给人做网页的公司都纷纷开展维护微博和微信公众号的业务了,孟梦的同学也有做这个的,每天都是发帖子做文案,本地这样的公司很少,他们想换工作只能去省城或者北上广,那边有亲戚还好,如果没人帮衬,只能挤地下室,挤公交车,赚的钱入不敷出。孟梦想想就后怕,好在没干这个,毕竟现在每天开上六圈公交车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小城不大,路线是固定的,不到五公里就走完了,每条街道,每个店铺他都了然于胸,甚至谁家换了广告牌,谁家没开业,他都马上会察觉。孟梦也想出去旅游,看看外边的世界,可是工作走不开,另外去了其他城市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能看的,或许他可以当个美食家,尝尽天下美食,走遍名山大川,但是却不知道费用谁给出。

孟梦还有个梦想,就是能开上自己的小汽车,开惯了大公共,方向盘像坠了重重的的哑铃,遇到急弯就需要用浑身的力气挥舞着胳膊,而且遇到路窄或者堵车,掉头转向都需要留出很大的空间,他的胳膊就要像打太极拳一样划圈,遇到那些耍流氓的小汽车,仗着自己车子小快灵,在他面前钻来钻去,一会就把他甩远了。

乘客们就各种奇葩都有了,有逃票的,有在路边上招手要上车的,他不给停,示意去站点上车,人家就记下他的车牌号投诉他,组长非但不替他说话,还把他训了一顿,孟梦一百个不开心,岗位守则里写着必须按站点停车上下客,他做的有哪里错了,组长冲他没好脸色,说别的司机怎么就能做到招手停,你就做不到?小孟你就是懒。再后来,有同事悄悄告诉他,那个路边招手让他停车的是公司领导的亲戚。人家也是看别的公交车都可以停车让他上车,结果那天就遇到孟梦这么守原则的人了。

有的时候孟梦也想辞职不干了自己开个麻辣烫店或者去商贸城租个店铺做小买卖,可是让妈妈臭骂了一顿,妈妈说姨妈托了多少关系才把他弄进车队,很多公交集团的子弟还想进去,都排不上队,如果孟梦不好干就不管他了。说着说着妈妈苍白的脸上就溢出了几颗晶莹的泪水,她趟在床上呜咽着说起了爸爸,那个抛弃他们的负心郎,说起孟梦小时候怎么独自抚养他的,说起孟梦学校不让他高考她怎么去争取的,说起为了孟梦进车队托了多少关系找了七大姑八大姨,搞得孟梦鼻子也酸酸的,其实妈妈现在又能管自己多少那,自己除了开车还有什么本事那?

望着眼前无色透明的高度白酒,孟梦越发觉得自己的命苦,端起一杯,凝望着二流子:

“感谢兄弟今天还能想着我,我先干一个。”

说完一扬脖,3两的满满一杯见了底,二流子赶紧说喝急了喝急了,他一把搂住孟梦的肩,说:

“好兄弟,不用客气,难得见一面,肯定得喝爽了。。。。”

他端起手中的杯子,一股酒香冲着鼻子袭来,不过此时二流子闻起来却感到反胃,他瞅了瞅大毛,大毛已是双眼迷离,满脸被酒精浸得红红的,他似乎明白了二流子的意图,嘴里的舌头麻木的没法弯曲了,含糊的说着:

“喝不了了大孟,真喝不动了,我们抿一口吧,。”

孟梦忙说随意随意。刚才的白酒下肚,有股热辣的感觉,就像小刀在剐自己的脏腑,点菜小妹把后点的一百多个串端上来了,热腾饿油滋滋的,二流子一口串都吃不动了,要了盘拍黄瓜,大毛的胳膊已经支不住他的脑袋了,索性滩在桌子上闭上眼睛,只有孟梦还在细嚼慢咽的一根根撸着串,他的面前,签子已经落成一座小山。华灯初上,外边完全黑了下来,客人陆续上了桌,很多人惊奇孟梦面前的签子,估计他们从没有见过如此能吃的食客,还有好事的人过来问孟梦:哥们你吃了多少个串啊,孟梦不好意思的回答:

“三个人一起吃的。。。”

这话明显是假的,其他两个人已经困地张不开嘴了,只有他还在津津有味的吃,孟梦觉得这家的烤串味道美味,肉原始的香味完全烘烤出来了,肉肥美香嫩,应该是昨天新宰的,因为肉一放冰箱冷冻就失去了原始的香味,就像蛋白质变了性一样,吃道嘴里就没有味道,剩余的一百多串肉都会成为他的战利品,二流子勉强喝了一杯白酒就又去厕所了,孟梦自己把剩下的半瓶白酒都干了,还有一瓶辽水香本来是可以退的,但是二流子摆了摆手示意孟梦吧酒拿回去自己喝,踉踉跄跄的去结了账。孟梦将他们俩扶上出租车,自己举着一瓶辽水香徘徊在街头,他不敢回家,因为妈妈不让他喝酒,可是扔了又觉得可惜,于是他找了路边的小店,要了盘花生米,吃两粒抿一口白酒,让酒香在嘴里含化,孟梦曾经光顾过这个小店,有的时候来不及回家吃饭就在这里要份鸡蛋炒饭,老板就是厨师,孟梦叫他李哥,他知道孟梦的饭量,用盘子盛的满满得有一斤米饭,加上双份的鸡蛋,混合着香葱,再加一小勺小厨房用的百香膏,那香味就刺溜一下钻进了他的鼻孔,晶莹的米粒混合金黄色的蛋浆煞是诱人,李哥还问他今天吃不吃炒饭了,孟梦摆了摆手:

“谢谢李哥,刚才撸串剩了点酒,喝完回家。”

他看看了手里的酒又觉得不妥,

“李哥一起喝点不?”

李哥笑着说不了,一会还得照顾客人。兄弟你自己整吧,别喝醉了哥可抗不动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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