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能为我寻个大夫?”
翠萝沉默片刻,才道:“这些日子恐怕不行,不过,奴婢可以先为二夫人带些药丸回来。”
禾二夫人陡然明白了什么。
她往前坐了一点,声音压低了些,“你不是禾府的人,你的主子是谁?”
翠萝有些意外的看了禾二夫人一眼。飞奴大人说,要她潜入禾府暗中照顾帮忙禾二夫人,她也的确这么做了。这么些日子看来,禾二夫人在禾家几乎没什么地位,底下的丫鬟都不将她放在眼里。病的这么重,禾元亮从未主动过来看她一眼,也不给她请大夫。就如今夜,如果不是翠萝进屋,禾二夫人也就只能这样咳嗽到天明。
她一直觉得,这是个有些懦弱无能的寻常妇人,如今乍闻此话,才知道这妇人原是聪明有眼光的。
翠萝不说话。
“你的主子,可是封云将军?”禾二夫人低声问道。
翠萝更惊讶了。
禾二夫人反倒笑了,她笑了一会儿,神情重新严肃起来,道:“我知道你们主子想做什么,你回去告诉他,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不过,作为交易的代价,他必须保护我的女儿禾心影。”
翠萝沉默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只将热水壶放在桌上,轻声道:“夫人若有吩咐,再叫奴婢进来。”说罢,关门退了出去。
禾二夫人望着桌上的热茶,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她才咽下喉间的腥甜气,重新躺了下来。
……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早,飞奴带回来禾家的消息。
书房里,肖珏眉头微蹙:“交易?”
“禾二夫人就是这么说的。”飞奴回答。翠萝那头传回消息时,飞奴亦是惊讶。不知道该佩服这妇人的勇气,还是该说别的。
“禾如非与禾二小姐互换身份,禾二小姐才是真正的飞鸿将军一事,禾二夫人应当是知道的。”飞奴道:“禾如非如今可能用禾心影威胁禾二夫人,禾二夫人才不敢说出真相。如果有了禾二夫人的帮助,禾家的秘密,应当会很容易揭开。”说起此事,飞奴心中感慨,谁能想到战场上那个让羌人闻风丧胆的飞鸿将军,原来竟是女子?而禾二夫人与禾二爷又是如何铁石心肠,才会让一个姑娘家去承担这种过分沉重的命运,且在功成名就之后,卸磨杀驴。
他们九旗营,自认在战场上见过各种残酷,然而知道真相之时,还是忍不住为那冤死的飞鸿将军可惜。
一代名将,纵然是死,也应该死的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被人以阴险的诡计,害死在寻常的后宅之中。
“禾二夫人所言,只提及禾心影?”肖珏问。
飞奴点头:“是。”
肖珏垂眸:“我知道了。”
“少爷,那……”
“让翠萝告诉禾二夫人,”肖珏看向窗外,“这笔交易,我做了。”
……
十二月初一这一日,乌托使者玛宁布进京了。
文宣帝在金銮殿召见乌托使者。清澜宫里,兰贵妃正倚着软塌前,瞧着宫女煮茶。
兰贵妃如今,也不算年轻了。后宫年年都有新的美人进来,独独她一人得陛下的盛宠不衰。人人都说兰贵妃白得了这样好的运气,既有帝王的宠爱,又生了个德才兼备的儿子,偏偏性情不争不抢,且不说上头压着皇后,就连下头的倪贵人,也敢对她嚣张。
不过,自打文宣帝将五皇子广吉交给兰贵妃抚养之后,倪贵人倒是收敛了不少。五皇子广吉年幼,虽然倪贵人再三叮嘱他,兰贵妃不是什么好人,可广吉却觉得兰贵妃比自己的生母待自己要温柔的多,与兰贵妃之间,竟从未发生过争执。
今日亦是一样。
广吉从外头跑进来,身后的老嬷嬷匆匆跟着他,边道:“五殿下慢些跑,仔细别摔着了!”
“母妃!”广吉一口气跑到兰贵妃身边,笑道:“今日乌托使者入宫来了,父皇在殿里召见他们,听说那些乌托人送了好些礼物,有半人来高的象牙,还有白色的孔雀……母妃,儿臣想去看!”
兰贵妃笑了,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粒,“想去就去吧。”
“母妃不跟着儿臣一起么?”广吉问。
“本宫就不去了。”兰贵妃笑道,“让常嬷嬷带着你去就好。”
五皇子年幼,一心只想去看白孔雀,闻言就道:“好,那儿臣这就去,待看完了,回头再跟母妃讲新鲜!”
常嬷嬷牵着五皇子的手走了,兰贵妃笑着摇了摇头,“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五弟本来年纪就小,”有声音从门外响起,“孩子气一些也正常。”
身后的宫女忙道:“奴婢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广朔一脚迈了进来。
兰贵妃生的清丽纤弱,四皇子的长相随了母亲,清朗俊逸,比起太子广延成日一副纵情声色的模样,显得要亲切可靠得多。
兰贵妃见了广朔,立刻笑起来,拉他在一边的暖炉前坐下,让宫女给广朔倒热茶,边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父皇在殿中见那些乌托使者,太子也在,儿臣就过来看看母妃。”广朔笑道。
兰贵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母妃也知道那些乌托使者的事了吧?”
兰贵妃的神情,不再如方才面对广吉时的轻松,她叹了口气,“知道。”
“父皇愿意见那些使者,已经说明愿意接受乌托人的求和。”广朔的笑容也淡下来,“这也便罢了,如今济阳一战和润都一战过后,乌托人暂且不敢轻举妄动,可要是父皇答应了他们在大魏开立榷场……后果不堪设想。”
兰贵妃看了看外头,“其他人退下,玉桂,把门关上吧。”
宫女们都退了出去,玉桂将门关上了。
兰贵妃看向广朔,“这些话,你可曾在你父皇面前说过?”
广朔摇了摇头:“没有。父皇从来不与我谈论这些事。”
文宣帝喜欢四皇子,因为四皇子像兰贵妃,兰贵妃文采出众,性情温柔,不争不抢,在深宫之中,如皇帝内心深处最后一块净土,不容玷污。是以纵然张皇后十分不喜欢兰贵妃,可这么多年,兰贵妃在深宫之中还是活的好好的。因为她不犯错,皇帝也护着她。这点对于兰贵妃的怜惜和敬重,也延续到了广朔身上。
广朔也是如此,任凭朝臣如何鼓动他与太子争夺那个位置,广朔也不为所动。他与文宣帝在一起,大多谈论的也是诗情画意政事国家,应当是太子操心的事。如果他过分僭越,就会引起帝王的反感。
“广朔,”兰贵妃看着他,突然道:“你想争吗?”
广朔一愣。
“你想不想争那个位置?”兰贵妃再次重复。
像是心底的秘密被人戳穿,广朔狼狈的避开兰贵妃的目光,“儿臣不敢。”
“我只问你想不想,没有问你敢不敢。”向来温柔的妇人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和陌生的冷凝。
广朔被那双眼睛看着,不由自主的开口道:“……想。”
过了一会儿,他定了定神,道:“我想。母妃,太子根本不配为人储君,他只知吃喝玩乐。乌托人与他之间,私下也定有往来。如若宫里有别的德才兼备的兄弟,我也会支持他,可如今又没有别人。如果有朝一日广延坐上那个位置,大魏将来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或许,根本就没有大魏了。”
最后一字落音,宫中传来极度的寂静,像是为他大逆不道的话震惊。
兰贵妃轻轻叹息一声。
“这么多年,本宫从来没想过别的。当初进宫非我所愿,既然已经进来,就好好的活下去。本宫不在乎乌托人怎么样,也不在乎皇上怎么样,甚至大魏将来怎么样,本宫也不在意。”她看向广朔,伸手拂过广朔的脸,眼里浮起温柔的笑意,“这个宫里,广朔,本宫只在乎你。”
“倘若广延做了皇帝,你我母子二人,断无生路。”她声音轻轻,说着最残酷的话语,“本宫活了大半辈子,死不死的,也无所谓了。但是你不行,广朔。”她笑了笑,“你如此聪慧温柔,又这样年轻,怎么可以死在这种人手中。本宫决不允许。”
广朔看着从软塌上直起身子的女人,还是如从前一般清丽端庄的眉眼,一个动作,气势已然全部转变。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沸腾的情绪,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冲动将要破土而出。
“母妃……”
“陛下的宠爱,本宫已经有了。朝臣和百姓的爱戴,你也已经有了。但只有这两样,还不行。禾如非已经被收买,要争夺这个位置……”
“你必须得到肖怀瑾。”她道。
题外话
兰姐:该我上场表演了。
走主线剧情啊,想看感情线的朋友可以养一下文吧,或者过年的时候再来看估计那时候就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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