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恪这厮,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儿……苏柒唇角边浮起一抹凄楚笑意:也不知他在天牢里怎么样了?有没有受折磨……

皇帝终究没能一剑要了夏恪的命。毕竟,夏恪背后是整个夏家,而夏家代表的,是一众忠于皇帝的老臣,以及整个河东望族的势力,皇帝杀一个夏恪泄愤容易,却不得不掂量他背后的分量。

于是夏恪以擅闯宫闱之罪被关进了天牢候审,而兰贵人因谋害皇嗣之罪被贬为庶人。至于苏柒,皇帝慕云泽发话,说她既然喜欢乾西殿,便搬到乾西殿去住。

在宫中人看来,这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从受宠,到恃孕而骄,又因落了皇嗣而失宠,最终被打入冷宫的故事,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乾西殿,埋葬了多少宫中女子的地方,说步步枯骨都不为过,且传夜里时常有鬼火摇曳,鬼哭连绵,平日里根本无人敢靠近。

皇帝大概以为,将她仍在乾西殿用不了几日,她即便不被吓死,也会吓疯罢。苏柒嘲讽地笑了笑,目送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远山之后,悠悠然起身活动了活动,准备迎接乾西殿热闹的夜色。

在乾西殿住了数日,苏柒深以为,这宫中的鬼比人要好相处得多。乾西殿本就偏僻,建造时又刻意在殿下埋了只千年玳瑁镇殿,玳瑁吸收天地间阴寒之气,这里便成了宫中死去的幽魂怨鬼们集聚的地方。

且这皇宫之中,虽说皇帝无德,帝星暗淡,但多少还有些护国皇气萦绕,拘魂的鬼差皆不愿往这里来,故而宫中的冤魂怨鬼们往往可以盘亘许多年,眼睁睁看着当年害死自己的人也魂归西去,变成了鬼还能再吵许多年。

苏柒在乾西殿的夜晚,便常常在听一群女鬼聊天比惨、磨牙拌嘴中度过。

这一夜,众女鬼聊着聊着,又进入了例行比惨的环节,便见三年前故去的静贵人,捏块帕子边抹着两腮的血泪,边声情并茂地讲述自己与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却又被黑心功利的爹娘逼着去选秀,不得不与心上人生离死别,在宫中郁郁而终的过往。

她讲得声情并茂,惹得众女鬼皆陪着掉了几滴血泪,苏柒正听得唏嘘,忽觉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扯了扯,回头一看,只见一寸余高的绿色小人儿,正坐在她身旁的扶手上,扯过她的袖子用力擤着鼻涕,边叹道:“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嗯?苏柒一把将自己衣袖拽回来,冷不防将藤蔓小人儿拽了个趔趄,“哧溜”从扶手上滑了下去,瞬间又爬了上来,冲苏柒不满地嚷嚷:“你干嘛?!”

苏柒蹙眉打量着它仿佛是用藤蔓扎成的手脚和身体,忍不住问道:“你是……”

她本想问“你是个什么东西”,又觉得这么说话实在不礼貌,一时间便作难顿住。倒是那小人儿后退两步,讪讪道:“几日没见,你就把我忘了?”

我见过你?苏柒皱着眉用力回想了一番,忽而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天想要我命的妖孽!休走!”说着,便伸手要去抓它。

小人儿边上蹿下跳地躲避,边不屑道:“什么妖孽妖孽的?人家叫鬼藤好不好!再说了,我那也不是想要你的命,只是看你左右不想活了,徒留下一具躯壳怪可惜的,就打算借来用用。”

苏柒气不打一处来:“你借之前问过我意见了吗?!”

鬼藤躲得更快:“你那会儿一心求死,我问你意见有何用?再说了,我用你的躯壳,一手将这后宫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只手遮天成为人中翘楚,你在九泉之下就不觉得与有荣焉?”

“荣焉个鬼!”苏柒身体尚虚弱,叉腰气喘吁吁,“再说了,就你这么个小东西,还想在后宫里只手遮天,谁给你的勇气?”

“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嘛,后宫命苦的妃嫔一经重生,便如同开挂了一般,搅弄风云颠覆苍生,最终连皇帝也踩在脚下。”鬼藤挠了挠头,“我虽然修炼成形时间不长,但好歹阅书无数,越看就越想一试身手。可惜时运不济,第一次附体竟附在一个又老又丑的老婆子身上,隐忍了多少日子,才有幸碰上一个要死的你。”

它说罢,见苏柒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不禁冷嘲道:“瞧把你给吓得!我鬼藤只能附将死之人,你如今虽说虚弱,但好歹有些热乎气儿,加之你身上那两个宝贝,我根本近不了你身。”

苏柒摸了摸慕云松给她留下的通灵玉和梼杌剑,暗舒了口气,心道还好有这两件辟邪的宝贝傍身,才能让她在这鬼魅丛生的乾西殿安心待下去。

便是如此,苏柒仍对这个差点让她变冬虫夏草的家伙没有半点好感,“那你也离我远点儿!”

“别呀!”鬼藤反倒腆着脸凑上来,“那天你被你那情郎带走,我想看热闹便也跟着去了,听你们二人情意绵绵的对话,深感你这人生经历,简直比话本子里的女主还要跌宕起伏,我那天只听了个一点半星,实在心痒难耐。”它索性捅了捅苏柒的胳膊,“哎,给我讲讲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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