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乔镇远的死作为文末的几笔注释,整个事件终于落下帷幕。
陵千山站在镖局门口,仰望镖局大门厚重精致的牌匾,以及迎风飞舞的镖局旗子,只觉得心情复杂。洪龙会的分坛仅仅毁掉了宴客堂,其他房间都完好如初,可不管是镖师、账房还是伙计,都没有留下来的打算,他们满脸迷茫,对未来该如何打算没有丝毫头绪,他们却不约而同、头也不回地离去,这不禁让陵千山感慨,明明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恪守着铁一样的纪律与荣耀,愿意为镖局不惜赌命一搏……
但乔镇远丧心病狂的举动,着实伤透了他们的心。
“伤心?”听到陵千山这般感慨,司南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像他们这样的人,哪里还有心这种东西。就算有,乔镇远也早就帮他们磨平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走?”
“当然是由于乔镇远死了。”司南不以为然地说道。
“假若我的叔叔还活着,就算人心散了。很多人还是会怀有侥幸留下来。再打个比方,假设叔叔最后丧心病狂的举动,奇迹地杀死了我们,那他们也会忘掉所有的不愉快,心甘情愿地继续在镖局麾下过活。因为在叔叔手下,他们看到了希望,所以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轻易放手。”
“什么希望?”
“我怎么知道,或许徐是……名震江湖、做一番大事业的希望?”
司南从镖局的后院牵了两匹好马过来,将缰绳丢给陵千山。她利落地上了马,哒哒地骑着越过了大门。病书生镇江南在不远处的巷口等候,他所骑得并不是马,而是头病怏怏的小毛驴,看起来倒是同病相怜,根据文牒所书,接下来会他带两人去小圣贤庄报道。
“等等。”陵千山赶紧上马,他策马来到司南身旁,“能问个事吗?”
“不能。”
司南白了少年一眼。
“你是想问,我是怎样认识镇江南的?”
陵千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所说得倒是一字不差,正是他心中所困惑的地方。乔镇远说过,镇江南发过誓,不会出江南一步,不管是江南城还是江南,总之都不会与被囚禁的司南相遇。乔镇远就因为有了这样的判断,才会自恃能拿捏司南,中了她树上开花、上屋抽梯之计,最终沦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你真想知道?”司南蹙眉问道。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才堪堪说道,“答案只有一个,我不认识镇江南。”
“原来如此……嗯?”
司南噗嗤一笑,千娇百媚的小脑袋轻轻摇了摇:“你也知道,我一直被软禁在洪龙会,要不是洪老虎想借乔镇远赚我神农令的下落,三十多来个人里面,恐怕我一个都认不得。用脑子想想,我怎么可能认识这样的大人物。”
“那他……不对,那你当时怎么会这么胸有成竹?”
“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司南肯定地说道,揭开了最后的底牌,“我的爹爹司徒与我聊天时候,曾告诉过我,一旦他遭遇不测,江南有旧人会对我施以援手,所以我从一开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来这儿。”
“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万一你爹说得那个旧人早已遭遇不测,万一他没收到你的消息,万一……”
得知一切都建立在往日里的一段闲话上,陵千山不由得惊愕莫名。他刚想继续说,忽然看到司南此刻异常明媚的神态,顿时再也说不下去了。是啊,总会有一万个万一,但那又如何?难道,司南还有更好的选择吗?从与洪老虎打赌、赤身裸体钻入棺材……不,应该说,从藏匿神农令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然用为数不多的赌注押了大小。
“我不能离开江南,并不是因为什么誓言,而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小毛驴带着镇江南来到两人面前,他重重地咳嗽着,染得手绢通红,“但我一直在关注你的消息,司南。”
“果然,你就是我爹提到的那个人。”
“嗯,我答应过司徒,一定会保护好你。这辈子,我一共就有两个约定,我还担心有生之年里完成不了呢。小圣贤庄是你最好的归宿,洪老虎若敢伸爪子,柴家会帮我把他的爪子剁下来的。”
“我知道了。”司南点点头道。
陵千山在旁听着不免心惊,听镇江南的语气,好像他很快就要命不久矣似的。没等少年平复心境,镇江南便看向他说道:
“至于你,我之所以有接你的文牒,倒也不是凭空拿捏过来的。”
“是班师诏吗?”陵千山心中一动,问道。
镇江南不答,只是哼了一声算作默认,看他的模样,倒与班师诏有几分孽缘。三人一时无话,各揣心事顺着小镇慢悠悠地走着,也不需要用缰绳控马,这两头驹低着头,一步一趋跟在病恹恹的小毛驴后面大气不敢出。
快出镇子的时候,陵千山突然跳下马来,“前辈,大侠,麻烦等我一下。”
“你们叫我镇小生就好了。”病书生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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