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知州大人。”

坐在马车当中的,居然是庐州城的知州蔡德章蔡大人。和三年前相比,他显然变得苍老憔悴,但也变得有如盘根老树,无论怎样风吹雨打都无所畏惧。

除了那场血夜。

蔡德章的脸皮些许抽动,但他很快便重新镇了下来。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

现在只是前奏,只是酝酿的隙间。

“那么,我们便约定了。”蔡德章垂下眼眉,不去看那濒死晕厥的大汉,他意味深长地说道,“待屠龙之际,便是庐州举旗之时。”

“纣族人绝不失约。”武者回应。

马车哒哒地离去了。看马夫挥鞭的架势,恨不得马匹生出翅膀,赶紧逃离此地。

黑衣武者摇摇头,只听得身后之人低声道:

“首领,真要履行约定吗?”

武者转身,与几十满是质疑、困惑的目光对视,他冷冷道:

“我们必须遵守的盟约,只有一条吧。你们念给我听。”

除武者外,所有的黑衣人顿时半跪在地,朗声道:“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此乃大盟会契约,但凡自认归属于纣族者,必身死魂守!”

“没错。这便是我们纣族能够建国的根基。放心吧,我不会和宋人一样愚蠢。”首领作出了自己的承诺,黑衣人们再次低下头,向自己的首领效忠。但他们没有看到,首领的表情远比他的话语还要险恶,他满是憎恨地看向庐州城。

那时,他只听到五十六说一句话:

“我看到……玄牙……在他的身上……”

玄牙。

这个词汇,让黑衣首领倍感憎恶。他几次想要下达血洗全城的命令,但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他带领众多部下,转身向荒野走去,没有再回头。

……

“呐,这是什么?感觉好漂亮。”

“别动,那可是陵少爷的东西。”

陵千山隐隐约约听到,有女子轻笑。他艰难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精致装潢,以及秀儿和其他一名侍女,拿着原本挂在他脖子上的兽牙打趣。

他勉强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惊到了她们。

“喂,你现在可不能起身。”秀儿赶紧压住陵千山的身子,把他摁倒在了床上。然后从床头端来一碗汤水,用勺子喂给陵千山。另一名侍女红着脸揖礼,便匆匆出了门,大抵是找自家小姐去了。

“已经过了多长时间了?”

“两天不到。”

“我还以为会昏睡一月半月呢。”陵千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笑着说道。

“你也不看小姐为你用了多少药。”秀儿撇撇嘴,把碗放在一旁,“下次再有这种事,麻烦少爷您动动脑子,快吓死秀儿了。”

“哈哈,这也是没办法……时运不济,坏事都撞上了。”

“这话你还是留着跟小姐说去吧。”秀儿摊摊手,第一次见到死人,她可是担惊受怕了好久。

她把床褥好好地铺好,给陵千山盖好被,便出了门。

陵千山仰望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嗅着空气里的檀香,只觉得没有半点实感。

简直像是一场梦。

一场由噩梦开头,荒诞组成过程,清明梦或者说鬼压床做结尾。

“所以我说,你的运气好极了。”

房间凭空出现了一个略带嘶哑的声音。

陵千山瞪大了眼睛,他听过它。

不知何时,身缠绷带的怪人来到床前,他感慨道:“可惜是打平,如果是击败,那么陵少爷你就可以名垂千古了。”

“哈哈。”陵千山尬笑着,同时手在被里暗暗摸索,看能否找到趁手的武器。

嗯,他想多了。

怪人伸出手,拾起摆在桌上的陵家长剑,半剑出鞘,丝毫看不到它曾经历过苦战。

“这把虽然不是江湖闻名的陵家剑,但依旧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呢。要是没有这把剑,别说是打平,你连对敌的能力都没有。”

“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陵千山沉稳地问道。

“不不不。”怪人嘶声道,“你问错了问题。”

“我应该问什么?”

“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要给你的白狼下毒。”怪人得意地咧嘴笑了。

陵千山蓦然起身,怪叫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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