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溯问笑笑:“就知道你来找我一定有事。不过废苍生前辈说了,进入意识之境需要上智之人,否则只是拖累,我可当不起这个名号,且不说跟你们几位无法比肩,就连天机阁里,也有的是比我聪明的人,我还是在其它方面帮忙吧。”

欲星移饮了一口茶:“桂花芬芳,薄荷清凉,蜂蜜香甜,味道确实不错,但论起清火,还是百里闻香效果更佳。小寒,若不是我对你还算有几分了解,真要把你这番话当作是推诿的借口了。”

寒溯问浑不在意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我怕苦倒也不错,多感受点美好,内心才能满足平静。人生实苦,我现在还达不到看破红尘的境界,体会不了苦尽甘来,也只能选择性屏蔽掉那些负面的东西。世上可怕的事情太多,有些事我连想都不敢想,我这样的心性,恐怕承受不了意识之战。”

欲星移轻叹,“这么多年过去,见你依旧坚强刚烈、豪情壮志,却没想到,你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比天高、从不服输的小寒了。”

寒溯问摆摆手,“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再如此狂妄,岂不贻笑大方。”

“那也不必妄自菲薄,小寒,如果你相信我的判断,那便只需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寒溯问惬意的往后面的草垛里一躺,扭头对着欲星移轻轻一笑:“为何要问我的意愿,如果我真的堪当此任,你逼也要逼的我下场才是,何况我若出事,赤羽信之介又岂会置之不理,如此又添一强劲助力,你怎么突然犹豫了?”

“看来,真是我做人失败,连好友都要怀疑我的居心。”

“恰恰相反,欲星移,恭喜你,终于做人成功了。”溯问的眼中倒映着盈盈的柔光,“法理尚且不外乎人情,为大局着想也未必就要强制牺牲个人。牺牲虽然残酷,却并非每一个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类似常欣的悲剧或许无可避免,但过程仍有不同,慷慨就义和含恨而终的感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们,别把人想的太狭隘了。”

欲星移闻言沉默了良久。因为怕引起多余的麻烦,他们便自行做主决定常欣的命运,却从未想过,常欣若是知道此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总是习惯于把自己定位成主宰者,这也算是墨家的通病了。“我明白了,多谢。”事发当时,寒溯问第一时间懂得自己的苦心,无条件的支持和维护自己,如今更是为自己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既然墨家已经浮上台面,何妨离光再近一点,欲星移觉得,未来,他不再需要在黑暗中行走。

寒溯问会心一笑:“你最近的情绪明显不对,意识之战在即,别的我帮不上什么,有什么心事,倒是可以跟我说说,心里的负担轻一分,胜算便就多一分。”

“小寒,你可知,我为何希望你加入意识之战?”

“哦?难道不是被我聪明的假象欺骗吗?”

“哈。智力不仅体现在谋篇布局上,你不过是不擅或者不愿为之罢了。不过这不是关键,或许,你不比我们聪慧,但,你是我们当中,最干净的一个。”手上干净,不沾无辜者的鲜血心上干净,能透过肮脏看向远处的圣洁,这样的人难以攻心,再加上寒溯问逻辑清晰思维灵活,是以欲星移明知让天机阁阁主犯险有可能承担怎样的恶劣后果,却仍是把希望寄托在了溯问身上。

寒溯问自嘲的扬了扬眉,干净?自己一介学者,本可以半点血腥都不沾染,跟他们比起来,自然是干净一些。至于内心嘛,她似乎并不排斥这些事,就像苍蝇老鼠可以生活在垃圾堆里,不怕脏,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干净?

也罢,自己虽然做不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破局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地门一战无可转圜,欲星移他们纵有负累却仍是挺身而出,自己再推辞就成了托大了。她坐起来,跟欲星移碰了一下杯子:“承蒙不弃,寒溯问定当勉力一试。”

欲星移摇头轻笑:“哈,客套话我就不说了,既然决定参与意识之战,小寒,你这个缺乏自信的毛病,必须要改。大智慧,说到底不过是一百零八名凡人,你无需求全责备,只要胜得过他们,也就达到目的了。”

欲星移放下了手中的如意,双手交叠放于脑后躺下:“好啊,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带你观星的日子。”雁王对墨家的敌意毫不掩饰,有他搅局,欲星移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着回到海境。苦于防守的日子,是否只有等自己死了才是个尽头,若能以自己一身换取海境今后的安宁……欲星移摇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海境的困扰不止雁王一个,自己还有未竟的责任,不过还是抽空回一趟海境,安排后路吧。

欲星移对寒溯问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里有他的所见所历,有他的所思所想,有已经做出的改变,也有尚未实现的梦想。寒溯问脸上在笑,眼里却闪烁着点点泪光,好个欲星移,好个鳞族师相、墨家九算,自己从来不知,这位老朋友竟有如此的胸襟抱负,更不知他为了这个理想,为了海境,付出了多少代价,这其中的功过得失,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评说的。“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欲星移,不要后悔,更不要放弃,等到功成那天,别忘了带我去亲眼看看你梦想中的海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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