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闵英的亲自主持下,市九中等十所初级中学民主竞选校长和学校领导班子建设如期完成。那些尚未进行这一工作的学校,从校长到普通教职员工每个人的思想也都开始活跃起来,各自考虑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新变化,以使自己不至于在新的变革中被淘汰。这就在无形之中动摇了以封闭、高压、题海为主导的令人窒息的机械的教育、教学管理模式,迎来了一派人人思变的新气象。

因为有了王大法这个校情巡视员,开学以后石山大叔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原来下去没有目标,现在有了明确的目标,那些瞎子摸象似的冤枉腿都有王大法跑去了。而王大法呢,钦差大臣似的满天飞,虽然走到哪儿都没有干预权,但终究是司里面派下去的巡视员,还是颇受人尊重的,虚荣心着实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同时,面对左邻右居,多少也为他的妻子挽回了一些颜面,他的妻子也不再坚持和他离婚了,所以也跑得不亦乐乎。

转眼已经是开学后的第二周。九中在石寅生的主持下,创造性的研究型的学习风气逐渐兴起。孩子们相互间的关爱多了,脸上的笑容多了,面对紧张有序地学习,思维也渐渐地灵活、开阔起来。老师们呢?当然,看到孩子们快乐,工作起来乐趣就多了,心情也轻松多了。

然而,就在本周星期二的下午,初二18班王飞龙同学的心情却非常地糟糕。当他背上书包,听着母亲在身后发狠要去找校长算账的吼声跑出家门的时候,他的心碎了。头顶上的天空完完整整地坍塌了下来,四面八方的空气跑得净光光,原本广阔无垠的高天阔地瞬息之间幻化成了一条令人窒息的狭窄的缝隙。他周身上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挤压,他听到了细胞在全方位强烈地挤压下发出的毕毕剥剥的破裂的声响。太阳变成了黑色的,且伸出无数的锋利的尖刺来,欲把已经被挤压成一页薄薄的纸片似的自己再刺成一张百孔千疮的筛网。大地在脚下摇晃,街道、树木、行人、车辆混成一片。一切都灰蒙蒙的,似团团抖乱的灰尘。这种感觉在他的意识里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他一头撞到已经紧闭的学校不锈钢伸缩大门上,耳边传来保安严厉的吼声才砉然消失。

他是这样跑进教室的。从保安室的耳门进入校园,他就以五十米冲刺跑的速度跑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旋即脚不抵地踏上教学楼的楼梯奔上位于三楼的教室。他一心想轻轻地推开教室的后门溜进去,因为他清醒地知道这是一节数学讲授课,辅导老师正和同学们一起在认真地听讲授老师讲课呢!然而当那扇门被他推开时,还是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砰”的一声爆响。

所有同学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向他投射过来。

辅导老师乐雯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出现在门框旁,身子摇摇欲坠,满脸汗如雨下,赶忙奔过去扶住他,转身向走廊走去。

在乐雯老师的搀扶下,他在走廊上缓缓地走了几个来回,直到那令人难受的喘息稍加平定才重新走进教室去。

尽管教室前面巨大的电磁显示屏里,讲授老师讲得有声有色,但是王飞龙的眼前出现的却是妈妈和校长吵架的幻景。一幕幕,令他揪心,令他无可奈何。他弄不明白,爸爸妈妈既然把自己送到学校来,又何以如此激烈地反对学校的做法?他更不明白究竟爸妈对自己的要求是合理的,还是校长和老师们对自己的要求是合理的?呜呼!可怜的王飞龙啊,直到下课,授课老师的讲课,他一句话还没有听得进呢!就不必说,这堂课上的是什么内容了。

乐雯老师在王飞龙肩头上的轻轻拍打把王飞龙从幻觉中拉了出来。

“跟我来一下!”乐雯老师轻轻地说。

“老师,求您到校长室去一趟,好吗?”王飞龙紧随着乐雯老师跨出门槛,两只眼睛盯着老师的脸惊惶地说。。

乐雯老师扭过头,看到他天真幼稚的目光里流淌着哀怨与祈求,心禁不住颤抖一下,停住脚步问:“为什么?”

“我妈妈很可能正在和校长吵架呢!”王飞龙胆怯地说,他又把目光从乐雯老师的脸上移到了楼板上。

“妈妈为什么要和校长吵架?”乐雯老师惊问。

“我说不清。请您去告诉她,晚上我回去向她认错。全怪我。”王飞龙低下头去,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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