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发大水,三机厂遭遇泥石流的前几日,黑压压的乌云密布天空就是不下雨,大白天像傍晚,白天开车都得开车大灯。

侯爱彪根据“科学原理”推论:这老天就像人憋尿一样,尿憋久了,“水”就存得多,撒一次尿肯定就比正常的多。

正如侯爱彪预测,老天爷的尿脬好像被捅漏了,下起雨来,一下就是一天两夜。

那雨下得大啊,说是瓢泼大雨还温柔了点,简直就是拿盆泼,不,简直就是直接拿水龙头浇。那雷打得呀,一串接一串不歇气。

老天爷发威了,天空像大铜钹,人就像扣在里面的小蚂蚁,就要被震死掉了。那闪电像一把把耀眼的银剑,把黑夜的天空劈得乱七八糟。

半夜里有火球在山坡上滚,还逆风而行,甚是吓人。

老天爷没休息,下了一天两夜。

雨停了,山腰山顶雾气蒸腾,残阳给天上乌云镶上了金边。

侯爱泽对那两天的记忆很深家里的后窗潲雨,窗框被雨水浸湿发胀,打不开了。

屋顶也漏了几处,这现像从来没有过。周边农村、老街、螣纹矿、二机厂和铜分厂都知道三机厂遭遇泥石流,还死了人。

泥石流冲倒了三机厂里的一栋家属宿舍楼。从泥里,从倒下的楼里,挖出多具尸体,有邱红继母和继母女儿茹茹的尸体,没见她父亲的踪影。

家什全被冲走了,在烂泥里邱红找到了她家墙上镜框。镜框的玻璃碎了,照片上还沾了泥,邱红用手绢擦干净照片上的泥,把照片揣进贴心的上衣口袋里。

她明白,以后没有家人陪她了,只有这照片陪着她了。人容易离去,这照片只要保管好了,它是不会离开你的。

这次泥石流死的人都埋在后山上,一排新坟来年就被荒草埋没了。邱红只记得他父亲的坟后面有一棵杯口大的,本地人叫“水冬瓜”的小树,旁边是她继母和继母女儿茹茹的坟。

……

继母的女儿茹茹和邱红合的来,每次从乡下回来都会给茹茹带好吃的,还带回两只像絨球一样的小鸡崽叫她养着。

茹茹可喜欢那两只小鸡了,第一天居然要搂着小鸡睡觉,她妈妈怕小鸡拉屎在床上,不让茹茹搂小鸡睡觉。

俩人为这事吵,邱红拿纸盒子,用剪刀扎了很多通气的小孔,装了小鸡,放到茹茹的枕头边上。

小鸡睡觉前的叫声像蛐蛐叫,茹茹觉得这叫声很滑稽,轻轻地端着装鸡的盒子,到邱红床边叫她听。

而今,茹茹那历历在目的身影和笑颜,在那小坟茔下面已经化为泥土。

涨大水,发生泥石流那天邱红正好在乡下,如果那一天她在家里,或许三机厂的后山上现在就会多一座坟,那坟里就是她化作泥土的躯体。

这坟的布局也像“全家福”一样左面是继母和茹茹,右边是邱红和她父亲。这就是人们说的“命”吧。

邱红想起外婆的话:人都有原罪,我们要经历许多苦难,才能进人天主的国!

经历了许多苦难,可天国的影子都没看见,在哪里也不知道。

有人说,如果要发生什么大事,事先人都有预感,但父亲去世前却没有一点点预感。

银石沟下大雨发生泥石流的那天,邱红在远离三机厂的乡下,第二天天空难得的晴朗,到中午天空都万里无云,人的心情也比平常好一样。

邱红吃完午饭和杜妮娅和魏妮娜三人正说着笑话,有人叫她,一看是厂里“知青办”的人,说厂里的车专门接她回厂。

这种情况是前所未有的,邱红的父亲只不过是厂里的一名工程师,没有特权派车来接她。

杜妮娅、魏妮娜和厂里的知青倒很高兴可以搭顺风车回家一趟了。

回到厂以后,那些接邱红的人才让她知道接她回来的目的:泥石流冲倒了一座楼,死了十几个人,俱乐部里演戏放电影的台子上,摆放着一排排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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