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机厂、三机厂关停并转多年,人员内退、提前退、分流、买断各找出路,有办法的都调回老家,职工大多都从山沟里出来了,其他的成了县城、省城人。

顾大海去了省城郊区的一个地方厂,那个厂红火了几年之后情况急转直下,没多少年也破产倒闭了。

顾大海摆过地摊,农贸市场卖过菜,开过电器修理铺子,给老板打过工,有段时间混到几乎要申请低保的地步。

顾大海老了才认识到,单靠勤快和吃苦耐劳致富是不可能的,要的是关系、运气和取巧。自己的经历就不说了,几千年来,中国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够勤劳的吧,可几千年都没吃上饱饭?而今的环卫工人起早贪黑又能挣几个钱?

勤劳就可以致富不过是忽悠穷人的谎话而已。穷人越勤劳,富人攫取的更多。

这好比牛耕田一样,累死累活,耕田再多也只吃草,多打的粮食都是主人家的。

不过,改革开放,让几千年都没吃上饱饭的国人能够不饿肚子,这不愧为一个伟大的成就。这是之前不曾想到,为此不得不对“总设计师”钦佩不已。

去年,以前调回江浙的初中高中同学和以前沪上老厂时候的小学同学,组织一起来内地旅游,内地的同学筹钱办招待,顾大海也咬牙凑了钱。

沪上老厂的同学知道内地有些同学的情况都不好,又不好回绝,老厂的同学临走办了一顿招待,招待内地的同学,还给每个内地同学发了红包。

沿海地区经济发达,老厂生产经营一直都兴旺,调回沪上以及老厂的同学大多都不在老厂工作,他们的经济条件明显比内地的同学好得多,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魏妮娜在三机厂还没倒闭的时候就调回老家苏州,这次也来了。

顾大海和魏妮娜见面眼光碰到一起,相互点头,对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尴尬。

之后俩人尽量回避彼此的目光,避免挨得太近或独处。

魏妮娜像出笼的白面馒头,比以前泡胀多了。

顾大海又黑又瘦,像个干巴老头。

魏妮娜还是那样咋咋呼呼,大谈到国外旅游的见闻,大谈国外的文明发达,以及国内的不是。

顾大海比以前更加沉默了,小眼睛滴溜溜转,听着同学眉开眼笑,高谈阔论,脸上也感染出了笑容。

孩提的记忆都很清楚,谁和谁坐过一桌,谁坐在谁前面,谁坐在后面,哪个老师教什么,哪个老师厉害,哪个老师和蔼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男同学讲起小时候,用铁丝或竹片做成圈,绑在竹竿上,到处找蜘蛛网缠在圈上沾知了的那些小孩子玩的事。

女同学讲起小时候,天气热,夜里出来乘凉,一帮同学都拿蒲扇,站成一圈,给对方背上扇扇子,越扇也起劲,累得满头汗,比不扇还热,却乐此不疲,开心得很。

人老了,知道童年才是最快乐的时候。几十年过去了,却想起了好多儿时在一起,遗忘已久的细节,时空的距离消失了,那些事好像刚刚才发生。

点菜的时候,江浙沪的同学点了“水煮肉片”,见他们要这道菜,顾大海就笑。

这道菜字面上看不是一道辣菜,实际上是一道辣味很重的菜。对于本地人来说都是一道比较辣的菜,对于上海江浙人来说就是一道很辣的菜了。

水煮肉片,没有辣字,从字面上理解,以为是清水煮肉片。

这么多年,顾大海遇到两次因为外地人点了这道菜辣得受不了和餐馆老板炒起来的事。

想到老厂没来内地,以及调回上海以及江浙老家的那些同学,顾大海内心总感觉比别人要矮一截。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从何而生,可根深蒂固,挥之不去,莫非是自己混得太差的缘故?

顾大海找了一个四川爱人,学会一口地道的川话,或许是饮食习惯加上气候水土的适应,顾大海外表看着就是地道的本地人了。

……

昨天侯爱泽邀顾大海进城喝茶,顺便一起商议一下高中同学会的事。

今天吃过早饭,顾大海赶郊区公交车,转地铁来又乘市内公交到侯爱泽约的地方去。

以前顾大海乘巴士入城进货,经常遇到一个常年在这个线路上扒窃的小子,这回又遇到这小子了。

俩人眼光对一起,那小子尴尬地给顾大海一个笑,顾大海也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么多年,这小子腮帮子也长起来,肚腩也有了,估计日子比顾大海还过得滋润。

这次不像是来“上班”,老婆孩子一家人高高兴兴,像是进城玩耍。

到市区乘地铁,按侯爱泽给的定位,转乘市内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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