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试着给他父亲打电话,电话打通了,他父亲说家里人都好,没说其他的什么事,只说他妹妹已经结婚了,问他回不回来一趟。

小飞不敢问芦茜的事,还想躲一段时间,谎说工期紧,任务重,脱不了身,回不去,叫他爸爸不要跟外人说他在这里。

小飞他爸爸听这话,担心他在外面惹事了,开始啰嗦起来,小飞把电话挂了。

四个人打完长途电话,到街上小面馆,每人要了碗面条吃。

吃面条的时候,看见小飞左手拿筷子挑面条的姿势,想起第一次见到小飞时的情形:

在玉水河老街的面馆里,小飞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尽量让胸口离桌子边远点,好像怕桌子边把他的白衬衣给弄脏了,筷子挑着碗里的辣椒染红的面条,那些面条好像特别长,小飞要伸长了胳膊把面条挑起,然后在碗里摔两下,放到口中,嘻溜把面条吸入口中。

当时小飞这一系列的动作侯爱东开感觉有点别扭,马上反应过来左撇子!

那时侯爱东看到小飞的模样,听他的口音,判断出小飞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二江厂或三江厂的江浙人,可见小飞吃辣椒那么厉害,很不理解。

后来两个人熟了,问到小飞爱吃辣椒的事,小飞说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被辣椒辣惨了,从那以后就好像开了窍,吃辣椒就一发不可收拾,比好些四川人吃得都辣。

小飞估计喜欢吃辣椒是水土和气候的原因,他回上海老家没几天就对辣椒一点都不感兴趣了,回来后,过不了几天就有想吃辣椒的强烈愿望。

四个人到小镇上唯一的录像厅看了一下午武打片,买了卤猪头肉、两斤带壳炒花生,买了两瓶廉价烧酒,回到工地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到饭堂打了饭菜,回到工棚,把饭菜酒肉,放到砖头撑着木板搭起的桌子上,每人拿两块砖垫在屁股下面当板凳坐下,喝起酒来。

人穷也有寻求快乐的本能,丁洪娃话更难听:叫花子打飞机穷欢乐。

小飞夹了片卤肉,边嚼边说:“人啊,干一辈子这样的活,在这呆一辈子真不知道有啥意思。”

“变成老牛就要耕田,变了泥鳅就别怕泥糊脸。其实社会就像金字塔一样,越到上面人越少,越到下面人也越多,过这种生活的人是很多的,就好比现在的你我。”

侯爱东抿了一口酒,夹菜嚼着说:“一辈子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大灾祸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丁洪娃讲了一件事,他有个远房亲戚,是个教师,那个亲戚有个同学是个开矿山的老板,他放假到那老板的矿上去玩,那山上有个鱼塘,有一天他没事去钓鱼,丢了个烟头就把草引燃了。

那个地方和现在工地这地方一样,旱季大半年不下雨,又是冬天,风又大,烧了两座山,把他揪到判了他十年徒刑。

你说这人霉不嘛?他的的确确又不是啥子坏人。

还有那些生下来就不健全的人,遭遇不幸的。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活是牢狱,寿命是刑期。

侯爱东听了丁洪娃的话,叹口气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把个人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人家说,花有几样红,人有几样同,货比货比不过,人比人气死人!”

黄金龙补充说:“人穷,这方面就要看开点。”

小飞说:“这连个漂亮点的女娃都看不到!人家说:男人四花,一等男人家外有花,二等男人家外找花,三等男人四处乱抓,四等男人下班回家。我们是五等男人,没有婆娘没有家,干打豁嗨垂涎女人没捞抓。”&;/p&g;

丁洪娃说:“小飞现在嘴学油了,不过还要好生练习一下省城话,免得人家欺负外乡人。”

侯爱东说黄金龙地道的上海人,说了一口川话,还是地地道道的省城话,这有些不容易。三机厂的地道上海人,没几个能把川话说得地道的。

黄金龙讲,学川话都是跟着师兄在外面跑江湖学的,卖打药首先嘴巴要会说,要是用“夹沙”川话,或者“夹沙”上海话卖打药,那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四个人边吃边喝边聊,直到喝晕乎,脸脚也不洗上床睡了。

第二天一早,当地公安派出所到工地查盲流。这可把小飞吓坏了。

做了坏事就心虚,虽然事情过去快半年了,小飞还是担心今天公安是来抓他的。

四人都是是外地人,办暂住证时填表学历一栏,丁洪娃、侯爱东、黄金龙都填的是大学本科,这都是丁洪娃虚荣心所致,当初填时侯爱东和黄金龙就反对,这下可惹麻烦了。还有,小飞自己填的内容全是假的,身份证藏着,不拿出来,说身份证遗失了。

派出所发觉他们都大学文化,干的却是小工的活,并不是什么管理人员,这十分可疑。把四人关进后面有铁栏杆的公安面包车里拉到派出所,一个个审问,叫他们老实交待问题。

晚上四人被关进拘留人的房间里。

饿着肚子,蚊叮虫咬,四人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没心思说话,偶尔相互看上一眼,苦笑一下。

出乎意料,第二天一大早,派出所的民警对他们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放出四人。安排四人吃早饭,民警叫他们到会客室里休息,还给他们四个人沏茶。

快到中午,侯爱东、黄金龙、丁洪娃、小飞从里屋看到牟天师来了。

自称是派出所所长的公安对牟天师很客气,还和他握手,俩人笑谈了一会话,进里屋,对四人说误会了,可以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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