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来亨和高一功从洛阳西关入城,城门的墙壁上还贴着一张分巡道张贴的告示,写着“着将秦寇为首十人捉拿归案,赏银五百两”。

两人看着这张极具讽刺性的告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高一功叹道:“杨嗣昌给八大王开出万两赏格,洛阳却只给咱们闯军为首十人,开出五百两赏格而已。看来咱们比之西营,还是远远不如。”

李来亨摇摇手,笑着说:“我看倒是洛阳城中穷酸的紧,福王府金钱何止百万,只肯拿五百两出来搪塞人口,真是打发叫花子咯。”

从关城到洛阳市坊的一路上,到处都是夹道围观小虎队入城的百姓。人潮汹涌,这些市民虽然不比城外的饥民凄惨,但也同样痛恨福王,闯军杀福王、用王府积蓄赈济百姓后,市民们便将闯军当成救命恩人,此时自然都以好奇和敬仰的眼光看待小虎队将士。

扶老携幼、成群结队的百姓,从洛河岸边一直排到西关关城,又从城门处一直拥簇到福王府和官衙附近。因为拥挤的人实在太多了,简直没有下脚地方。

李来亨看到路边已有很多闯军士兵布置的稀饭桶,知道经过长久的奋战、坎坷和挫败,闯军终于要一飞冲天了。

只要闯军在洛阳开仓放粮的消息,一经传出,河南局势必然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星火即将燎满中州大地,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巨大能量。

福王王府是将原来的伊王王府扩充改建而成,差不多将一座洛阳城占去了三分之一。李来亨走近后,看见到处是雕梁画柱,金碧辉煌,忍不住向高一功叹气说:“这宫城中不知有多少亭台楼阁,单是一座房子盖成,加上里边陈设,花的钱就需要千百家中人之产。建成全部福王府,该花去多少银钱?该浪费多少民力?该使多少人倾家破产?多少工匠民夫被折磨死去?”

高一功也愤愤不平,切齿骂道:“崇祯皇帝天天哭穷,可光是他老朱家在全国的这几十处王府,单只这一项,就值得多少钱?这随便一处王府,便可代得辽饷、剿饷,何至于人心离散,民怨沸腾!”

李来亨看到王府前的空地上,有一大片血迹,便问李双喜:“双喜哥,宫墙前的血迹是怎么回事?那个吕惟祺便死在这处吗?福王呢?我倒很想看看,这头享誉天下的肥猪是个什么下场。”

李双喜走了两步后,回头答道:“我们本不想杀了吕惟祺,可惜洛阳百姓不让他活!至于福王,这头杀千刀的肥猪,或许除了崇祯皇帝外,便是朝廷的官绅,也无人不想将他立即杀掉。”

其实闯军将吕惟祺释放掉,并不奇怪。秦寇毕竟不是梁山匪徒,并不会采用宋江和吴用那般赚人上山的陷害计策。

历史上闯军攻破大同后,俘虏了大同巡抚卫景瑗,由于他薄有令名,李自成恳切地开导他:“我米脂一民耳,今日至此,天命可知,尔真好官,尔降仍用尔抚大同。”

过了三天,李自成见他不肯投降,爽朗地说,“尔真忠臣,我且驿乘送尔还家。”

卫景瑗却死心塌地要为明王朝“杀身成仁”,请求速死。李自成说:“我必不杀尔。”卫景瑗唯恐做不成忠臣孝子,自己跑到海会寺自经而死。李自成得报后仍然给了五十两银子,派人把卫的丧柩送回韩城老家。

其实闯军对于具有一定人望的明朝官员,一向是采取这种做法:即劝降不成后,不仅不杀,而且还送给路费,保护其返回老家。

只有对于那种名声恶劣的劣绅贪官,闯军才以极为酷烈的手腕进行拷掠。

但是对官绅而言,闯军拷掠一贪官污吏,就使得他们人人自危。反而闯军保护、释放那些有清名的官员,这种做法根本不入士人的法眼。

按李来亨的意思来看,像吕惟祺、卫景瑗这样的官员,根本没有善待的必要。这等官绅,即使闯军竭力拉拢,他们依旧不可能真心诚意地效忠闯军,一有风声草动,就会立即掀起叛乱。

李自成的手腕不是太酷烈,而是太宽仁!

“福王又如何了呢?”

“福王磕头如捣蒜,泥首求饶。咱们掌家已命令刀斧手,将福王拉到城头处行刑。砍头后,洛阳百姓全都一拥而上,要把福王的尸首分而食之。但掌家念在福王府一名忠仆拼命磕头恳求的份上,许其用一副薄棺材将福王尸首带走。”

“棺材现在还在福王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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