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见着暮春,亦是满脸笑意,她走到殿门口,站在暮春面前,冲着另一个内侍摆了摆手,示意他进殿通传。

待那内侍进了殿去,暮春方才同谢徵笑道:“许久不见郡主了。”

谢徵笑了笑,说道:“我也许久没看见过你了。陛下近些日子忙么?”

“忙倒是不忙,今天早上抬进去的奏本也不多,就是一直为南镜的水患发愁。”

“水患是挺愁人的,”谢徵叹了一声,余光瞥见方才的内侍已走了出来,谢徵侧首看去,内侍猫着腰说道:“郡主,陛下宣您进去呢,在偏殿。”

“好,”谢徵应了一声,又冲暮春露出一笑,这便带着玉枝进了殿中。

此时进了偏殿,果然没见萧道成像以前那样忙着批阅奏本,而面前摆了一盘棋,两个棋罐分别放在两边,可棋盘上,黑子白子却呈对峙局面,显然萧道成这是在一个人下棋。

“德音给陛下请安,”谢徵福身行了礼,而萧道成果然正心烦意乱,侧首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又回到棋盘上,“小谢啊,坐吧。”

“谢陛下,”谢徵走至棋盘另一端,席地而坐,此时萧道成手里头还捻着一枚棋子,待谢徵坐下,他便将棋子丢回棋罐里了,继而身子往后一仰,略显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凭几上,抬起头看着谢徵,问道:“快一个月没来了,伤势可有痊愈?”

“承蒙陛下恩泽,又派太医令悉心照料,德音伤势已然大好,此番觐见,就是为了向陛下谢恩的。”

萧道成一手搭在棋罐上,随手捻着棋罐里头的棋子,说笑道:“谢恩呐?谢恩也没见你给朕带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谢徵忍俊不禁,故意应付道:“既是陛下提了,那德音下回来的时候,一定给陛下带。”

“一言为定,”萧道成说着,竟又伸出手来,谢徵于是也伸出手同他拉了勾。

萧道成脸上虽带着笑意,可也明显笑得有些勉强,分明是力不从心的,收回手后,谢徵便道:“陛下看着,气色似乎不大好。”

“是吗,”萧道成摸了摸脸,说道:“朕倒觉得气色挺不错的。”

谢徵垂眸看着乱糟糟的棋局,道:“想来陛下是为水患之事烦恼,要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坐在这儿下棋。”

萧道成听到这话,便坐直了身子,苦笑道:“前朝后宫,没有一个人能为朕分忧,这天底下,也就只有你小谢,能为朕忧心社稷。”

“陛下谬赞了。只是…德音听闻今天一早,贵嫔娘娘便率后宫一众娘娘们,赶往南兖州大明寺,去为晋安郡百姓祈福了,其实贵嫔娘娘也是想为陛下排忧解难的,”谢徵话音落下,只闻萧道成一声哂笑:“排忧解难?她们只会明争暗斗,哪来的空子为朕排忧解难。”

看来萧道成也看穿了罗淑仪的心思,谢徵未语,只是佯装糊涂,萧道成随后就说道:“这件事情,是淑仪来同朕说的,她让朕下旨,命贵嫔率众妃前往大明寺为百姓祈福,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仁心了,还不就是为了和贵嫔抢风头?”

谢徵无奈一笑,她毕竟是外人,身份也不比谢贵嫔和罗淑仪尊贵,自然不好作评价,所以她依然没有说话。

“小谢啊,晋安郡水患的事,你可是已经有对策了?”在萧道成看来,谢徵此番进宫,绝非为了谢恩,因为她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

而谢徵此番进宫,也的确不是为了谢恩,不过……她也不是为了水患一事而来的。

可萧道成既然问了,她自然也不能说没有对策,那样太没面子了。

“水患么,无非就是筑堤坝,清河道,正沟渠。”

“怎么说?”萧道成细细问了,谢徵说道:“就是加固闽江两岸的堤坝,清理晋安郡城中大大小小河流中的泥沙,再将沟渠改道,引江水入东海。”

萧道成听罢,斟酌了一番,而谢徵此前毕竟还没想过治理水患的问题,自然也说不细致,于是又道:“德音不曾去过晋安郡,也不熟悉那里的山川河流,治水之事,到底还是说不细致的,不过,若要治水,也不外乎如是三点。”

“你说的对,”萧道成思忖着点了点头,谢徵随后又道:“陛下,像晋安郡这类的沿江之地,几乎年年都有水患发生,但凡下个几场暴雨,水患就来了,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因为地势太低洼,水位一涨,那江水就排不出,自然就泛滥了,所以,要么多挖几条沟渠,改改河道,要么,就让百姓撤至地势稍高的地方。

何况晋安郡不仅沿江,且又临海,百姓就更不能住在地势低洼之处了。”

萧道成颔首,“朕明白了,朕即刻就召水部司川过来商议,”他说完,当即给站在旁边的曲平使了个眼色,曲平会意,这便到正殿去吩咐内侍传唤,折回偏殿时,就见暮春走进来通传:“陛下,御史台侍御史桓让求见。”

谢徵闻言,侧首同玉枝相视一笑,却未察觉玉枝笑得不大自然。

“桓让?”萧道成显然对桓让的印象并不深刻,想了一下才回:“传吧。”

此番传召,不是因为桓让,而是因为他是御史台的侍御史。

片刻间,桓让已走进偏殿来,一路都低着头,进殿后又直接跪地行了礼,好像还不曾看见谢徵。

“微臣桓让,叩见陛下。”

“平身吧,可是有什么事要禀报?”

桓让站起身来,抬首方见着谢徵,他本能的愣了一下,随后才将目光转向萧道成,而谢徵亦侧首同他对视了一眼,她识趣的同萧道成说道:“陛下,既是御史台有要务,德音就先告退了。”

萧道成点了点头,谢徵旋即起身告退。

她与玉枝走出式乾殿,走下台阶之时,玉枝终于忍不住道出心中忧虑:“娘子,如果……如果他将来真的出事了,县侯那边,您打算怎么解释……”

谢徵明显的迟疑了一下,而后却是不屑,“我为何要解释?是桓让他自己一心想平步青云,所以急于邀功,不计后果,这可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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