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听听,你听听!人家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啊!”顾陆氏拉扯着顾逊的衣袖,一把鼻子一把泪的说:“子庚,你可要看清楚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不要让她蒙蔽了双眼,今日是她兄妹害死你弟弟,你不能坐视不理啊!”
“够了!顾夫人,我兄长杀了你家九郎,他自会偿命,我也明言绝不会包庇他,可你凭什么说,是我纵容他杀人!你顾家亦是士族,在建康颇有声望,试问有谁愿意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添麻烦!难道在你眼里,我谢徵就这么喜欢与士族结仇?”
谢徵自知撇清关系是绝无可能了,可她总归还想再挣扎一下,殊不知顾陆氏对她的成见在心里头已然是根深蒂固,换言之,顾陆氏今日是铁了心要她死!
随后果然就听顾陆氏说道:“他若没有你这个做郡主的妹妹,如何敢对我的儿子下手!”
顾陆氏这话说出来,竟叫谢徵无可反驳,是啊,谢缕若没有她这个做郡主的“妹妹”,又怎么敢肆无忌惮的将出身士族的顾九郎推下楼呢敢情这一切都成她的错了?
谢徵不再同顾陆氏周旋,只将火都撒在陆己身上,皆因她抬眸望见陆己安安静静的坐在公堂之上,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实在叫她不痛快!
“陆使君,公堂之上如此吵闹,你却不闻不问,是在看戏么?你这个京兆府尹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还审不审案子了!”谢徵一顿训斥,陆己才反应过来,当即抄起惊堂木猛拍了一下,喝道:“肃静!肃静!”
堂下安静下来,谢徵带着玉枝和尤校退至一侧,顾逊便也拉着顾陆氏退到另一侧站着,李氏仍然贴心的搀扶着顾陆氏。
陆己而后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问话鸨儿和花魁娘子:“孙氏,你二人方才指证谢缕在与死者顾遇争执之时,将顾遇推下楼致死,可是确有其事?”
鸨儿看了谢缕一眼,点了点头,谢缕却争辩道:“人是我推下去的,可我也不是有意要推他,只是一时失手,这可算是过失杀人?”
陆己直言:“过失杀人,一样是死罪,你既已认罪,那就签字画押吧。”
他说完,坐在一侧书案前的主簿便站起身来,拿起面前手写的状纸,又拿来红印泥,递到谢缕跟前,谢缕手指上沾了红印泥,却迟迟不在状纸上摁下,反而望向谢徵,而谢徵这时偏又有意将脸别向公堂外,着实是不想再看见他了。
谢缕无奈,最终还是摁下手印,主簿将状纸呈给陆己过目,陆己看后,即刻定了罪,道:“来人,将犯人谢缕,押入死牢,三日后问斩于西市!”
听闻三日后问斩,谢缕到底还是害怕的,他听谢徵声称不会包庇他,如今可不敢确信谢徵一定会救他,便又想着如何威胁逼迫谢徵,偏偏人前又不好多话,他于是心生一计,在差役将他押着走出公堂时,回头对谢徵说道:“妹妹,牢房里的饭菜我怕吃不惯,这两天,你多送些饭菜给我。”
谢徵自然听出了他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他有话想同她说,又是人前不好说的话,看来谢缕这是不相信她会救他,她应道:“哥哥放心,最后这几天,我定会好生待你。”
差役将谢缕押走,顾陆氏见谢徵还相安无事,心中不平,便质问陆己:“陆使君,杀人凶手判了死罪,那这个帮凶呢?难道她没有罪么?”
这顾陆氏与陆己原是有亲的,人前倒是一点都没沾亲带故。
“母亲,”顾逊压低了声音,劝解道:“该处置的都处置了,您不能不讲道理啊。”
“我不讲道理?她害死你弟弟,我不过是想为你弟弟讨回个公道,你却说我不讲道理?”顾陆氏这下又开始纠缠起来,顾逊无言以对,谢徵走到顾陆氏跟前,凝眉歉疚道:“顾夫人,我知道,纵然家兄以命相抵,顾夫人也未必能解恨,九郎的事,我亦愧疚难安,他的后事,我会协助料理,只希望顾夫人能节哀保重。告辞。”
谢徵说罢,转身离去,顾陆氏侧首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远,忽又失控起来,冲着谢徵的背影嘶吼道:“你以为几句歉疚就能偿清我儿血债?我告诉你,不可能!谢徵,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哪怕是闹到圣驾跟前,我也一定要你为我儿陪葬!”
顾陆氏说罢,浑身瘫软,险些跌倒,幸得顾逊与李氏夫妇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又走到顾遇尸首前,瘫坐在地上,一阵哀嚎,陆己走下来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慰道:“元娘啊,子壬已去了,你莫再伤心了,节哀吧。”
“叔公”顾陆氏仰头看着陆己,嗫哝着唤了一声,她与陆探微的父亲陆惠晓是嫡亲姐弟,二人皆是陆己侄辈。
谢徵走出京兆尹府,一言不发的登上牛车,玉枝同她坐在车内,尤校则与车夫坐在辕座上,驱车前行。
玉枝骂了句:“那个顾夫人,好歹是名门闺秀,怎么竟是个蛮不讲理的泼妇!”
谢徵抬手轻触被掌掴的脸颊,只咬了咬牙,并未言语,玉枝细想了想,道:“娘子,奴思来想去,今日之事,恐怕就是临川王和陆己一手设计的,要不然,怎么红文馆一出事,京兆尹府的人就来了,必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玉枝说得再有道理,谢徵都无心听进去,她如今耳边尽回荡着顾陆氏的声音,什么“哪怕是闹到圣驾跟前,我也一定要你为我儿陪葬”,谢徵心中甚是不安,对,今日杀人的是谢缕,这本与她无关,可如若顾家要闹,她也难保能够安然无恙
与其让顾家先闹到萧道成跟前去,倒不如她自己先与萧道成认错,这样,尚能免于责罚。
“尤校,掉头,先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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