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对于他而言过于沉重了。

江梓念的心全在大帝身上,他早已习惯了将大帝看作是他生命里的天地,早已习惯了万事以大帝为先,将大帝看作是他的一切。

若是没了大帝

江梓念不敢去想没有大帝之后的日子

他九千年的黑暗岁月里,大帝成了他脊梁,支撑着他度过那漫长的黑暗,若是没有了大帝他整个人也就垮了

江梓念每日都等在大帝的府邸外面。

他也强行闯过几次,但无一例外,他尚未能到府中便被发现,而后丢了出去。

他满身灰尘,狼狈地好似一条狗。

一条失去了主人的野狗。

江梓念不愿离开,他也不知道他在这十重仙境上等了多久。

大帝要他离开,他便不能明目张胆出现在他面前。而每重仙境都有固定的品阶要求,他如今虽修为高,但并未去认证,所以他之前的品阶并不能让他留在这第十重仙境。

若是他出现了,便会有人过来抓他,将他丢下界去。

于是江梓念每日都躲在幽暗的角落里,或是桥洞底下,或是阴暗潮湿的地下,好在他心细,竟当真没有人找得到他。

他不知自己躲了多久。

当他终于看到紫微玉玑大帝的时候,他已然脏兮兮的好似一个乞丐。

而他心心念念的大帝站在离他不远的祥云之上。

他身穿着由上好的日月之光织成的雪衣,上头用金色的日光经线绣着繁复精美的暗纹,那衣裳日光所照之处,其犹光明转胜转妙,不可名也,其上升起葱葱瑞气,灰尘难近。

他的姿容实在难以用言语描摹,任何词汇用在他身上都只觉得是对他的玷辱。

但比他姿容更叫人心颤的是他那威严而不可侵犯的气度。

仅仅只需一个眼神,便可见其为帝之威严风范。

而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姿容如皎皎明月,宛如身集春花秋月万水千山之精,竟是世间万物在她面前都要显得黯然失色。

素瑶仙子据说是界最美的仙子。

如今一见,江梓念才知此话不假。

她眼眸如水,肌肤柔腻,眉如黛,站在紫微玉玑大帝身旁也并未被其风华气度比下去。

她是个极美的女子,普天之下如她这般的女子也大概再找不出第二人。

江梓念不自觉地将自己往阴影里躲了躲。

他看见,素瑶仙子好似说了句什么,大帝垂眸看着她,眼眸温柔。

两人举止亲昵,他亦从未见过大帝对谁有过这般的温柔。

江梓念正觉得心中一痛,他却又见大帝竟微微抬手,为她捋了捋耳边散落的鬓发。

仅此一举,便叫江梓念的心坠到了肚子里。

在此之前,江梓念只想着,他只要看一面大帝就好,若能与他说说话那便更好。

但此刻,看着那远处的两人,他忽而不知道为何自己定要来看他一面。

那两人如今在不远处恩爱十分,他却只能躲在阴暗中,宛如一个乞丐一般,偷偷地看着他们,然后眼中露出羡韵而又卑微神色。

大帝与素瑶仙子显然只是无意间路过那里。

后来他们在他眼前消失了。

江梓念等在大帝与她的府邸外,卑贱地像个乞丐,像条狗,后来他见到了大帝,但是他却忽而没有勇气上前了。

他任凭着大帝与素瑶仙子在他眼前消失。

在之后,那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江梓念心中都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幽暗。

那幽暗在他心底满满滋生,他有时候心中甚至会冒出一些可以称之为恶毒的想法。

他想过杀死素瑶仙子,然后将大帝抢回来。

但这些想法仅仅从他脑海中一掠而过,这实在太过于幼稚。

那段日子,比九幽之地更加难熬,他心中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叫他仅仅是念想着便能支撑九千年的孤寂与折磨。

江梓念有些惊异于自己那时恶毒的心思。

他又在第十重仙境呆了大半个月,而后他去了第八重仙境里的绝情殿,他找到了那里的长老让他拔去了自己的情根。

拔掉情根的时候,那个长老说,你的情根已然被拔了一次了,若是再拔,之后大概便再也无生出来了。

已然被拔过一次

江梓念苦笑了一下,他从不知道他自己的情根竟还被谁拔了一次。

但他此生除了大帝,又有谁能叫他在尚且懵懂不懂情爱之时,便动了情。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或许,或许很久之前,他便对大帝动了情,只是那时他年纪尚小,根本不知情为何物。

他不知,他对大帝的偏执、占有、疯狂,不仅为那一点恩德。

更多的,是因为他对大帝动了心,动了情。

江梓念如今想来他之前对大帝的那些举动,或许旁人一看便知道他的心思,也只有江梓念直至今日才明白。

大帝那般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他比江梓念自己更早看穿他的心思。

或许他的情根,第一次,便是被大帝亲手拔去的。

除了紫微玉玑大帝,江梓念竟想不出有谁会需要拔去他的情根。

或许,大帝觉得,他不该喜欢他,这一点情,在江梓念看来无比珍重,但在紫微玉玑大帝面前看来,却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于是,他亲手将它拔去。

他是身份尊贵的大帝,他只是一块石头,若是他当真过早明白了他的心意,他当真缠着说喜欢他,大帝大概也会因此多许多烦扰之事吧。

是不是因为如此

所以,他才要将他的情根拔去

在他懵懂尚且未能发现它存在的时候,便将它彻底扼杀。

大帝大概也没想到,他明明拔去了一次,但那情根却还是又重新长了出来。

在他尚且不知情为何物的时候,江梓念便已然对大帝动了两次情,第一次情根尚浅,被人拔去之时,他竟无一丝感觉。

如今,他情根深种,或许拔去的过程会很痛,剖心彻骨的痛。

那情根连扯着心里的血肉,深深扎进心底,拔出来的时候,定是犹剜心之痛。

大帝或许并不够了解他。

他从非那种痴缠之辈。

既然这一番心意终究是作废了,那么要断,便断得干净。

这一次,无需大帝来动手了,便让他自己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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