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廖一时语塞。

大概过了三秒,才听他道“灵感的来源。”

祁云“哦。”

林浔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好让勾嘴唇的幅度不要太大。

试戏的地点在二楼说是试戏其实也不算,因为基本上已经敲定由祁云来演了。严格来讲,只是细化一下造型,以及让祁云进入一下状态。

推门进入后,潮湿的雾气扑面而来林浔一眼就看到了房间一侧以及天花板四角的大型造雾机。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四百平米左右。天花板极高色调十分灰暗。根据祁云的说法这部电影除去少量海滩镜头外其余都是水下镜头和特效镜头,因此有许多室内拍摄的部分水手所在的船队内景以及海下远古王国建筑的搭建也都在室内完成。

巨大的绿幕造雾机微微的嗡鸣声响着,整个房间弥漫着灰白的雾气光线很暗,房间右上角亮着一盏白色雾灯,暗淡的光线通过雾气投射出来,使得整个房间像是薄暮或入夜时的景象。

雾气里有人声传来。

“高导”一个很年轻的声音道“你看这个。”

随着声音一个人从雾中走出来,怀里抱着一截滑溜溜的不明物体走进了,林浔眼角一跳俨然是一团畸形的触手。

而这个声音,他有点耳熟,这个人,也有点眼熟。等人走近了,更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道具师

地下鬼屋里无辜被带进去,然后被吓到崩溃的那一个道具师。那部片子他就是跟着高廖导演在做,如今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

林浔微微低下头,他不想唤起这位可怜人的记忆,虽然蝴蝶夫人的迷雾可能已经让他忘记了那些东西。

只见高廖伸手拨拉了几下道具师怀里的触手,这东西的质地半透明,像果冻的材质,颜色是肉粉到灰黑的渐变,触手上面除了吸盘外,还有密密麻麻的突起和棘刺,诡异的膨起毫无规律地挤在一起,足以引发任何人的密集恐惧症以及其它奇奇怪怪的症状。

高廖道“可以了。”

“终于可以了。”道具师松了一口气,道“那我组一下,还挺大的,累死了。”

高廖颔首“好。”

道具师捧着触手,脚步欢快地消失在雾气里。

高廖转身向他们两个“化妆间在这里。”

化妆师是个带黑框眼镜的姑娘,看见祁云,她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讶异之色。

“皮肤状态真好,”她本来拿着一个刷子,端详了祁云一分钟后,将刷子放下,转而寻找别的东西,边找,边道“底妆已经很完美了,我给这个角色设计了两套妆容,做出人鱼感,但是你现在这个状态也太好了,是你们公司的化妆师做的吗”

祁云“我没妆。”

化妆师的动作停滞了三秒,起身,回头,捏他的脸。

“真没有”她道“我的天。”

她重新拿起刷子“那我们还是从底妆开始。”

林浔占据了一个凳子,默默看化妆师在祁云脸上涂来涂去,感觉自己的神态有几分呆滞。

做完前期准备工作,化妆师开始往祁云脸上刷颜色了,她的刷子蘸了一些液体,很轻的一种粉白。然而,那层白一旦在祁云脸上涂开,某种感觉就一下子消失了。

水汽。

他脸上朦胧的水汽,仿佛一被涂上人类的颜料,就变得干燥了,变得更像一个人,而非一条来自海洋的人鱼。

高廖在一侧,也皱了皱眉。

化妆师左右端详了祁云一会儿,最后还是擦去了那层妆“你真漂亮。”

祁云眨了眨眼睛。

“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我知道该怎么办了。”化妆师叹了一口气,拿出别的工具来,这次的重心移到了祁云的上半张脸上。

他的眉毛被延长了一些,眉尾挑了一个飘忽的勾,随后是眼睛,烟雾一样的灰绿在眼皮和眼尾渲染开,颜色并不重,似乎着意营造某种朦胧的氛围。

“蓝色会让你的气质更缥缈一些,”化妆师边涂,边道,“但我们电影整体的氛围并不很干净,我们组最后还是选定了灰绿来做主色调,你的角色需要一种很美但又神秘邪恶的感觉,像潘多拉的魔盒那样。”

幸好,祁云没有再脱口而出“潘多拉的魔盒是什么东西”。

林浔托腮看,色彩的渲染结束后,化妆师又拿出一支黑色的笔状物,在祁云眼角勾勒几下,加深轮廓后,最后一笔忽地从眼尾末端往外延长,拉出一条妩媚的线来。

然后处理这条线,让它从一条明显的黑色线条变为墨绿又模糊的印记。

祁云整个人的气质猛地变了。

很妖。

林浔默默拍了一张照,发给师兄。

一只快乐的指针我感觉他还真的可以在娱乐圈发展。

与此同时,高廖也微微倾身向这边,眼中神色愈深愈专注,他手中拿着纸笔,看过几眼之后,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化妆师又在祁云的侧颊点了几下“这个位置,后期特效会加上,是十片鳞片。”

祁云点点头“好。”

化妆师似乎满意,开始在他的侧脸和脖颈处绘制奇怪又疯狂的图案,最后加深了整个人的轮廓,整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小时。

紧接着是造型,头发被打到半湿,发尾卷曲,湿漉漉的两绺额发垂下。脱掉了上身的衣物,只用垂下的长发遮住。

祁云终于从镜子前站起来的时候,连旁边几个工作人员都“哇”了一声。

只见缓缓流动的白雾之中,他下半身隐在浓浓的雾气里,而肩背与胸膛因色泽的雪白几乎与流动的雾气融为一体,五官也因此弱化,唯有乌黑的长发与墨绿的眼睛浓墨重彩,一种并非人类的遥远神秘的色彩。在这一个瞬间,林浔突然感觉到自己能理解一点儿高廖所想要追求的那种“美感”了,因为这一刻视觉上的冲击非常大,远远超过性别、扮相、物种之类多余的标签,第一印象并不是“一个很美的人”而是“一个很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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