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瘫软下来,一声不吭,表情复杂,有绝望,有愤怒,还有强烈的嫉妒。

十有八九,他对王桃的那点小心思已经胎死腹中了。

不过这正是王桃祈求的结果。

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梁冰精神一振,似回光反照般,敲着桌子质问道:“小桃,你觉得你和他会有将来吗?别忘了,周朗是外地人,以后你要嫁到他那穷乡僻壤里去吗?你爸你妈会同意吗,你哥会同意吗?亲戚朋友怎么看?周围邻居又会怎么看?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你都没有考虑过吗?!”

王桃哑巴了。张了张嘴,一个字没吐出来。

老实说,她有想过这些所谓的现实问题,但是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既舍不得周朗又舍不得家乡,常常左右为难、没有答案。

缄默之中,王桃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阳光明媚,人声鼎沸。王桃寻寻觅觅,却换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脑海里浮现宋代才女李清照的词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和周朗的未来在哪里?谁能告诉我?我忧愁啊!

没等王桃忧愁完毕,周朗打来电话问她在哪儿呢怎么一天没见人。

王桃慌乱地瞅了一眼身边的梁冰,然后想到了一个好玩的理由,于是对周朗说,“我在街上看耍猴儿的呢,这猴子很了不起,据说在大学里混过几年,能看书识字,还能背三字经呢,是个文化猴,有意思吧……”

梁冰听罢,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王桃无意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这发现让她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王桃看到周朗正往凤凰楼这边走来,他身后跟着一个姑娘,两人贴得很近,不似情侣却胜似情侣!重点是,姑娘年轻貌美,如花似玉!

使劲揉了揉眼睛,王桃仔细再看,看得头都大了胃都疼了难到我看走眼了,那男的是我的保安哥哥吗?

周朗越走越近,王桃的心越来越紧。

梁冰发觉了她的异常,问:“咋啦,看见鬼啦?”

王桃心想这比见鬼还要可怕,周朗居然背着我勾搭别的女人,天理不容啊!

转念一想,我还不是背着他和梁冰约会吗?但是,我和梁冰是来摊牌的,不是真正的约会,可周朗和那女人说说笑笑的样子明摆着是在偷情嘛。

我亏大了我!

大难当头,临危不乱,眉毛一挑,计上心来。王桃装作尿急的样子地对梁冰说:“那个,我不行了,去趟洗手间先。”

“这个就不用请示我了吧。”梁冰信以为真,“你快去吧,活人不能被那什么憋死。”

“谢谢!理解万岁!”

藏匿于狭窄逼仄的洗手间隔断内,王桃一点都不想出去。

她特别害怕见到周朗也不是害怕见到周朗,而是害怕见到周朗和那个姑娘嬉笑打闹亲密无间的样子!

老天!这种破事怎么落到了我身上?是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您老人家抓到把柄了吗?您老人家要惩罚我可以换个方式啊,这样做不是要至我于死地吗?

问天问了半天,王桃觉得差不多是该表演消失的时候了,就瞅了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后门溜掉了。

放人鸽子的事情王桃向来少做,回到宿舍,她默默祈祷:冰哥,对不起咯,我不是有心坑你,真的是迫不得已才逃之夭夭。

一定要原谅小妹的不辞而别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落水狗一样仓皇回到厂里,王桃失魂落魄。

一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低眉顺眼,都不敢跟熟悉的同事点头打招呼。

她悄悄走进寝室,悄悄换上睡衣,悄悄来到冲凉房里,冲了个热水澡。淋浴的过程里,王桃晕晕乎乎,将水温逐渐加大。她并不想把自己烫死,她又不是死猪,很怕开水烫,她只是想让自己更加清醒。

因为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好像不是真实的存在,而是她瞌睡时的一个梦。

冲完凉后,王桃端着脸盆甩着湿淋淋的头发,一步一滑地往501宿舍走,忽然发现这条走了四年三个月零八天的楼道突然之间变得极其陌生,不单单是墙壁斑驳的楼道,映入眼帘的所有事物皆是如此。

仿佛刚从皖北梨县的老家出来,第一次踏上千里之外的南国土地。

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并非从自己脚下传出,而是来自某个遥远的未知的角落。此时刚刚入夜,空荡荡的走廊里不时传来某种叫不上名子来的昆虫的鸣叫,抬头看,头顶的天花板不知何时坏了一块,一股带着凛冽月色的风正透过漏洞侵入进来,并且发出谁也读不懂的悲泣的声音。

王桃感觉自己穿越了时空,行走在美国作家斯蒂芬金的悬疑小说里。

披上一件宽松的睡衣,把自己癞皮狗一样扔在床上,王桃开始了闭目冥想,自我紊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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