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青收起佩刀,摇了摇头,摆手示意身后的王喜几人把李自成再扶回到床坐好。
王喜几人把李自成扶回去,很快便是出了门外,不知所踪。
李自成虽是不明白徐长青的用意,却倒也没有反抗,只是直挺挺的坐在床,死死的盯着徐长青。
以他的阅历,自是明白,在这种时候,适当的耍耍嘴皮子就足够了,若真不知死活,非要让徐长青下不来台,那难道他还能有了好?
恐怕,到时候想死都死不了了。
徐长青看着李自成识趣,不由也笑起来:“李爷,我知道,你会恨我,可,你不觉得,事情到此时,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吗?”
李自成看着颇为真诚的徐长青,目光愈发复杂。
半晌,他这才瞪着那只独眼,极为怀疑的道:“你,你真的灭了那大清国?可是,这怎么可能?额这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还是,你在耍额,在耍这天下人?!”
徐长青不要摇头苦笑,招呼王喜拿来几壶酒,又搞了几个小菜,亲手给李自成倒满酒杯,像是面对一个老朋友一样,仔细跟李自成叙述起高丽之战、包括两淮战事开启前后的一系列始末。
不多时,两人已经喝掉了七八壶酒,王喜马又过来换新的酒壶。
李自成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纵然腿的绳索没有被解开,但是手却早已经被徐长青解开,依然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徐,徐长青,你,你说,你在扬州之战前,便是,便是将那些汉军旗奴才都拿住了?”
徐长青笑着摇头:“这只对了一半吧。准确的说,在高丽之战的后期,我便是知道,已经有机会跟鞑子决战了。但是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机会更是这么好。所以,等机会出现的时候,我便是试探着出招了。这里面,其实也有不少运气吧。老李,你是知道的,我老婆多,总有些关系能用。”
“……”
李自成一时简直像是吃了翔一般的恶心,又瞬时进入便秘节奏,徐长青这狗贼,太欺负人了啊。
不过,真正冷静下来,他却又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了徐长青的可怕。
徐长青这只是自谦的说法啊,依照他的决断,想必每个决定都是慎之又慎的,怎么可能这么轻飘飘?
“那,你,你到底是怎么瞒住消息的?为何,为何额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这根本不可能啊!”
半晌,李自成的那只独眼,极为不甘的看向钉死徐长青。
徐长青一笑:“老李,我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你麾下的军兵们吗?你觉得,你麾下那些探子,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勇武吗?你觉得,他们,真的会为了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去拼自己的性命吗?你觉得,他们死后,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老婆孩子都有依仗吗?”
“你?!”
李自成面目大变:“姓徐的,你,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徐长青摇头失笑:“老李,你既然这么问我了,心里想来也有答案了吧?自己糊弄自己,有意思吗?”
“额……”
李自成止不住一阵颓然,紧绷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恍如是一头泄了气的老虎。
纵然徐长青这话不好听,可,真的仔细想想,这里面,何其伤痛啊。
又过了半晌,他重重喝了一杯酒,忽然止不住的摇头苦笑:“徐长青,在这方面,额,额不如你啊……”
徐长青却也摇头道:“老李,你并非是不如我,而是,你这人啊,太重感情了!但是,家大业大的时候,远不是当初只有那帮老弟兄的时候。感情终究是要放在规矩后面。要不然,你怎么让后来人踏实的给你卖命?你们大顺,除了你们那帮米脂、绥德人,其他人,还有出头的机会吗?”
“……”
李自成不由又是一阵沉默,英武的老脸满是痛楚。
他何尝不知道大顺之痛?
可,真正要去做,手心手背都是肉,又让他如何下得了这个手?
李自成再喝掉一杯酒,整个人突然满是凶狞的酒气,恶狠狠的瞪着徐长青道:“姓徐的,已经是这般,你又何苦羞辱与额?给额个痛快吧!额这辈子,废了啊!”
说着,他痛苦的闭了眼睛。
徐长青却也摇头:“老李,你看,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想承担什么责任,只想自己一个人痛快了事。你想寻死,简单的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之后,你的那些弟兄们,你的那些孩儿们,他们该怎么办?你真以为,他们能是我徐长青的对手?还是,我徐长青真舍不得宰了他们吗?”
“你……”
李自成陡然回过神来,死死的盯着徐长青:“姓徐的,你,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我真的遂了你的愿,你便会放过他们,放过我?”
徐长青哈哈大笑:
“老李啊,你太小瞧我徐长青,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是,你我之间,在大义,的确是注定只能留一个。但是,我徐长青连皇太极、多尔衮这对亲兄弟都宰了,还怕你一个泥腿子?
老李,你的眼光,就留在大明这一亩三分地!但我徐长青,早已经将目光放眼这全世界!
你可知,西洋人此时已经展开了大航海时代?
你可知,那弹丸之地的荷兰、西班牙,每年从南洋走私香料,到底能赚取多少利润?
你可知,那些白皮猴子已经在美洲发现了新大陆,那是一片比我大明还要更广袤、更为肥沃的土地?
你可知,我汉人在南洋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你真以为,大明这种病秧子,能为我海外的汉人撑腰?
我徐长青虽是不才,却自认,我汉人,不比这世任何一个白毛差了!
我之所以如此拼命,一直勇猛精进,正是要趁着个世界还没有真正格局之前,为我汉人,打下一个坚实的基业,为我汉人,打下后来五百载的江山!
让我汉人,哪怕是最穷的叫花子,不论走到这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能昂首挺胸做人,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能教那些白皮汉语赚钱,也能……”
“这,这……”
看着徐长青最后越来越激动,眼睛都开始发红,恍如一头豹子要觉醒,李自成都被吓住了。
忽然感觉,他,是真的小瞧了眼前这个黑小子啊。
他的理想,他的志向,真的,他李自成都简直是闻所未闻,想都不敢想!
但是,真正听徐长青说出来,他周身的热血,竟也开始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到底该是何等盛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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