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黎说:“行。我知道了。”
阿长到愣愣,她以为苏世黎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者知道身份也不会信她,此时起码总要推托一番,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之类的话。可苏世黎看起来,早知道她的身份,并且竟然当面就应了。
苏世黎只向她道:“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这才出去。
阿长躺回去,摸出孩子的照片,呆呆看着,一会儿便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遇到一个女人能遇到最糟糕的事,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时候都没有哭,但现在看到孩子,想着孩子,却再也忍不住了。
这一夜风波不断,谁也没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众人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到轰天的声响。
先爬起来的人吓得大叫“天上有鸟。飞到哪里,炮就炸到哪里。”
苏世黎边穿大衣裳边推开窗,天上轰轰轰地,有一道黑影掠过,她心里一惊,以为这楼就要没了,可片刻之后才听到砰地一响,虽然很近,但不是这里。
巨大的爆炸震碎的彩色琉璃飞溅开,在她脸侧擦出一道血印子。
这一瞬间苏世黎都没感觉到痛,有人叫她,她还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低头看着街上。
张浊其站在那里。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枪,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都这个时候了,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吊儿郎当地站着,还仰头对她笑。
苏世黎吓了一跳,转身就往楼下跑,撞到四乐进来,随嘴吩咐“暂不许人出去。去拖着阿长。”
四乐连忙喊麻姑上楼,自己送苏世黎出门,反手就把门关上,大呼小叫安抚其它人,不叫他们惊慌生事,又把阿长拘在厨房里,只说食物数量有些不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偷了如今这样的形势,这可是件大事。
外头,张浊其见苏世黎出来还笑她“你怎么一慌就不穿鞋呢?”
苏世黎哪顾得上这里“你还不跑!”到这里来是要害谁啊。万一有个好歹,两个人都完了。自己要坐实了秘会反贼。
张浊其睁大眼睛:“哗,你这么无情。我是好心想来告诉你哪里安全些的。”
苏世黎不耐烦:“那你说呀。”
跟着张浊其的人有些不忿,以为一个女人不该这样跟自己主家说话。苏世黎可不理他们。
张浊其不在意她对自己不耐烦,笑说:“那个小公公今日就要拔营走人,追着伪龙踪迹去了,应说这里是没事的,但你也看见了,现在外洋对我朝已经开战,这城里是呆不得的。你只回乡下去等我。”说着留下一个人给她,转身便走。
苏世黎喊“我等你干什么!你可别来!”这种事他不成,来了只会害她,成了她也不稀罕沾这光。
张浊其并没有回头,只摆摆手,带着些戏谑“一定来!”与随从上了巷子口的洋车。
等阿长跑出来,外头早没人影了。只剩下个寻常打扮的少年人,与她面面相觑。那少年人向她自报家门“我是苏小姐的远亲,我叫陈意。”双方眼神具是带着几分试探。
苏世黎打断两个对视,只对阿长说“是我弟弟。走吧”回头立刻喊四乐和麻姑“快,快,我们要起身。这里不好呆了。”转身便冲上楼边跑边喊四乐“去换衣裳”。阿长连忙跟着她。
其它人一听,纷纷急起来,上来询问“是怎么缘故?”
一听跟外国人打起来了,知道这轰炸一时半会都不会停吓得面无人色,急忙各自收拾包裹。到处都乱成一团。
麻姑回屋还要去收值钱的东西,四乐一把拉住她“不要了!全是祸害。”只把粗布衣裳快速住身上套,连头上的发簪也都取下来。麻姑脸都急白了,这可是苏世黎的全部家当呢。没了这些,以后怎么办?不停地比划,这是绝不能放的。和四乐争执起来。
苏世黎过来时,已换了一身寻常打扮。看着和平常人家的姑娘没什么差别。身上一点首饰也没有。
见两人意见不能统一,立刻喝止“不要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催促她们快把衣裳换了。
等三个人下楼,伙计们早做好了走的准备,身上带了武器,厨房的食物能带的都打了包,身上不是背着干粮,就是米啊、菜啊,一个还在怀里揣了个碗,宝贵还背了锅。这一行又没车马,不知道要在路上耽搁多久。
见四乐与麻姑随苏世黎下来,立刻上前来“主家与小管事和麻姑的碗都带了,厨房也没东西了,不必再去看,若主家也没别的吩咐,们这就好走了。”边说着,看到三个人身上都带着凶器,心里一凛。他自没见过这样彪悍的女子。
苏世黎回首看看,她第一次来时,这木楼幽静,抬头向上,楼道深远,虽然摆设并不华贵,可也有些自己的气韵。现在却不同了,到处都是人,屋里见缝插是挤着杂屋,空气中散发着憋闷的味道。虽然它还没有被炸毁,却也不再是以前的白楼。叫人恍若隔世。
在这里借住的人,好些已经跑了,还有一些惶惶不知去处,跑来问“苏小姐要往哪里去?我们怎么办呢?”外头轰炸声四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或者这城不成废墟就不会停也未必。
苏世黎便是有心带着她们,也是没有那个本事了“住偏远处去。各安天命吧。”言罢,深深吸了口气,转身向外去。伙计和四乐、麻姑立刻跟上她。
出了白楼,她回首向上看,阿长站在二楼的窗户口正看下来。两人对视,阿长对她笑了笑。便隐入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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