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影藏在树荫下,蝉声作响,天空蔚蓝只剩云影。
沙通天重复着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蔺知依旧否认,“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孩子,他甚至还没回到白鹭城。我只知道那个冒牌货出事时和十公子差不多大,小领主若还活着,现在大概也有十五六岁了。”
他说得非常真诚:“现在我每天在大街上游荡,若是看见这样年纪的孩子,总会有一种错觉,他就是白鹭城的未来,白鹭城的希望。”
沙通天道:“即便你所说是真,小领主明天就回来,可这白鹭城里,又有谁会支持这样一个真假不明,毫无根基的他呢?除非是真不想活了。”
蔺知斩钉截铁:“那股力量远在你我想象之上。”
“你从哪里得来的论断?”
“沙通天,就如你所见。纵然最后侥幸平叛,可这五年血与铁的交战,所有白鹭人的伤痕无论肉体还是心灵都永远无法愈合。眼下的路天鹰早就人心尽丧,白鹭城之所以还臣服,就是心存希望,等待他主动退位……”
蔺知长长地舒了口气,“白鹭人不愿意在流血了,越是到眼下,越是多的人追慕大公子,追慕十多年前的太平风气……我敢打赌,只要小领主回来,举起大公子的大旗,到时候有人冲锋,百姓势必一呼百应,路天鹰的领主府土崩瓦解只在朝夕。即便是你,也无法阻挡。”
“可路天鹰并不肯轻易放手。你这些话想必也对路天鹰说过了?”
“也许吧。”蔺知却忘了,“长城崩塌,土石奈何。”
沙通天想起一些听闻:“自从大公子走后,他似乎就是变了个性子,过去最厌恶那些子虚乌有的玩意,眼下却专注起武道养命,追逐长生来。有用没用不知道,精气神一直好得很,这领主要想当,再当个十年不成问题。你觉得呢?”
“导致眼下局面,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的鹿珍。”因为他的玩笑,蔺知发怒说道,“路天鹰当领主当得糊涂过分,从重用你这个星海骗子的一刻开始,他就输定了。到时候,你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可别小看了领主大人,此刻的白鹭城就是一张大赌桌,你我谁都下不来。无非也是一场豪赌,他空手压我赢而已。”沙通天神秘一笑,“我只是个浑水摸鱼的商人,我也不希望看到无辜的人死去。”
蔺知忍住了本想说的话,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老羊人。
“如果超出这三十年的约定,路天鹰还不肯放手,白鹭世族必不能容忍愚弄,白鹭城必将重新陷入战火。”他激动起来,抓住沙通天的衣袖,“五小姐是打算用性命保护这个孩子,沙通天,你不能见死不救。”
“你说的有道理。”
沙通天停顿片刻,打开他,“可你来晚了,我去的时候,她已经喝下了路天鹰的毒酒。她走得很安详。”
“什,什么?”蔺知勉强张嘴,“不会这么快,你在说谎,她明明还好好的。”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谢谢你告诉我的故事。很老套,也很真实。”
“沙通天,你别走,说个清楚!”
蔺知快步追上来,本还抱着一丝侥幸,但被沙通天冷漠的直视打中,他一下子醒悟过来。这借了路路沙面具的老羊人可以羞辱,可以践踏,唯独没有戏弄他的必要。
一盆灌顶的冷水。
他也不像是,爱用别人生死说笑。
“凝竹死了……”蔺知恍惚的时候,
院子里的白发女人晃晃悠悠出来,问了声,“谁死了呀?”
听到蔺知的自语,她不知听懂还是迷糊,“凝竹死了,哈哈哈哈,又有一个死了,死了哟,一起去陪我的小小虫……”
蔺知咬住下唇,半是搀扶半是拥抱:“大夫人,外头有坏人,我们回去吧。”
白发女人咬着他的指头,痴痴傻笑,从远处随风扫来的花与叶,扑上了两人的裤腿和鞋跟。
“原来你喜欢路凝竹。”沙通天听到细细的哭声,转过头去,“她出嫁的前一天晚上,那个新郎是你杀的?”
蔺知听见无疑,僵硬的身体发出战栗,但这一次,他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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