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烛火里,女子纤细身影落在窗纸上,沈鹤白伸手替她擦去了眼角残留的一滴水珠:“我是想说,可今天冷,我不想睡罗汉床,能和你挤一张床么。”
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柳绯烟尴尬地笑笑,将杯子凑了上去:“尽管没能喜欢彼此,但往后无论生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再也不会逃了。”
上辈子她得了沈鹤白最后一瞬的庇护,这辈子本该还他。
她眉眼里又流出那种似乎知道什么,似乎经历过什么的冷漠和决然,沈鹤白忍不住轻轻点她额头:“这话,通常是丈夫对妻子说的,怎么被你抢了去,往后该是我保护你。”
见柳绯烟回神,他不再多说什么,同她喝了那盏合卺酒,提醒她:“时间紧迫,明日父亲和弟弟就要回冀州了,我们二人得明日回门,随后动身追上父亲,早些睡吧。”
柳绯烟点点头,上辈子她也不是没有和幼帝睡过一张床,倒也不至于对身边睡了个男人感到不习惯。
最多就是,今年是天盛元年,祝成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十二岁小孩儿,沈鹤白却已经十八了。
疲劳涌来,她也顾不上这么多,抱着被子便睡着了。
沈鹤白看着身边沉睡的柳绯烟,发丝滑落,露出大半张白嫩的脸,去掉唇脂依然嫣红的唇微微呼吸,虽然声音极小,却仿佛一直在耳边萦绕。
还有她身上的味道,明明刚刚已经洗去了胭脂水粉,为什么还有浅浅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翻来覆去半晌,沈鹤白认命地起身抱了一床被子,去睡了罗汉床。
柳绯烟神清气爽地醒来时,沈鹤白已经一脸疲惫地吃过了早餐。
他母亲武氏身体不好,并未奔波前来虞京,沈平川又一早带着沈鹤岚往回赶,两人也没有需要请安的对象,便不紧不慢地往柳家回了。
柳绯烟靠在马车上看着沈鹤白满是倦容的脸问:“世……相公,可是还有什么心事,怎么没睡好?”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突然意识到了柳绯烟是个女子,是自己的妻子,便摸着鼻子,担忧道:“我总觉得你母亲是个不好相与的,怕你回去又吃什么亏。”
“昨日你不是说了么,往后你保护我。她到底是我娘,不至于失了分寸,更何况雨儿也未曾来虞京。”柳绯烟嘴上说得轻松,但心里忐忑,撩开帘子看向窗外,想转移一下注意。
清晨的街上人并不多,没有什么值得她转移注意力的存在。
一匹玄色大马转瞬即逝,她似乎看花了眼,又似乎没有。
因不用请安,二人到得很早,并未告诉王颖楠。
但马车到时,王颖楠已经在门口了,柳绯烟在车上又眯了一会,此刻半睡半醒,还想磨蹭一会,沈鹤白便先她一步下了车。
那匹刚才经过柳绯烟眼前的玄色大马停下,一个娇俏女子翻身跃下马。王颖楠急忙赶上去,给她掖紧披风,嘱咐下人端上热茶,又忙不迭带着人往屋里走。
“烟烟,你现在车里等一下,天寒,地上上了霜,我去门房找个脚蹬子,再给你端杯姜茶。”沈鹤白看着母女情深的两人,突然拔高了嗓音。
驾车的是昨日里对世子夫人“照看不周”的沈五,看懂了世子的神色,沈五立刻跳下车,跟着他张罗起来。
两个人又是找披风,又是寻热茶,又是叫着要给柳绯烟的手炉添上好的银骨炭。
柳绯雨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进去也不是,说话也不是。
嚅嗫半天,她行了礼,同沈鹤白打了招呼:“世子早,姐姐在塞外长大,身子骨比普通男子都强健呢,冬日里也是单衣单裙,从不用这些精致器物的。”
沈鹤白抬眼看了看说话细声细气的柳绯雨,她身后的王颖楠知道自己刚才的嘘寒问暖,较自己对柳绯烟的态度,对比太过明显,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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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烟既嫁了我,别的姑娘有什么,我都给她,我宠她是我愿意的。”
“她还在睡,她累了,我抱她下来,请二小姐进去吧。”
她还在睡,她累了,我抱她。
柳绯雨听见这句话,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以为姐姐嫁了沈鹤白,要回雁门关时定会不愿,自己自然是有机会的,以为世子定不喜欢姐姐那样不懂礼数,胆小怕事,行事没有章程的性格。
可世子这番忙碌,分明是把姐姐放到了心尖上,那话的意思,虽她未出阁,但出嫁的手帕交也不是没有同她说过体己话。
她想维持面上的镇定,但最终还是泫然欲泣地转身往院里走去,不知道自己日夜兼程,特意错过婚礼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柳绯烟在车里听着二人对话,她在马车停下时就已经醒了,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场景。
那日自己回来,母亲只是叫人传了话,甚至没出门迎接一下,今日,若在此时下车,恐怕她自己都要同情自己了。
不过,等沈鹤白这番话说完,她倒是对沈鹤白充满歧义的话哭笑不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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