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尘第二天是被巨大的喧哗嘈杂声惊醒的。

想要多睡一会儿易尘几乎是下意识地消匿了自己的踪影裹着被子在床榻上摊成一张生不如死的煎饼。

同样被喧哗吵醒的道思源倒是很平静,他一如往常一般看似清明实际迷糊地愣神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下榻穿上了外袍。几乎是以失魂一样的状态将自己拾掇干净少年这才转身将盖在易尘身上的被子掖好随手施放了一个静音咒,免得有人惊扰了她的好梦。

道思源走出了房门,却看见外头已是兵荒马乱,有人不顾形象地在庭院里狂奔,涕泗横流欢呼雀跃的模样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可此时,没有人有心情发笑。

病患所处的厅堂里正弥漫着似有若无的灰雾那些细小如浮尘颗粒般的雾气自患者的吐息之中涌出虽然缓慢但患者们的神色的确是在好转。那些污浊体内清气的灰雾、在眼眸中凝聚的云翳都随着一次次的呼吸,逐渐被清除。

修士们之中不乏有至亲至爱之人沦陷于此次劫难看见这一幕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们手忙脚乱地打开窗让空气流通而当灰雾逐渐散去后空气中弥漫的似有若无的香气就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香炉里的香已经燃尽了,冷灰包裹着若隐若现的烟缕可那股清苦却令人感到安宁的香气却依旧在屋中弥散,像放心不下孩子不愿意就此离去的母亲,那股香气在窗户打开的瞬间便朝外溢散裹挟着带来疾病的灰雾,将一切苦痛与悲伤都消融在冬日的暖阳下。

“香?”有医修注意到了空气中已经变得十分稀薄的味道,十分干脆果断地报出了一连串长长的药名,“……哪位前辈制的香?”

医修还没从巨大的震撼以及惊喜中回过神来,已经有人掀开了香炉,随手抓了一把香灰凑在鼻尖嗅吸了一下。

“通过呼吸来让药物起作用吗?真是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方式……等等!香呢!快继续点上啊!余毒还没清干净呢!”

这么一声吆喝,场面再次兵荒马乱了起来,也有较为冷静的修士揣测道:“我们在这里镇守了好些时日了,若有办法也不会拖延到现在。”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福从心至地接话道:“昨日可有修士来此?”

欣喜若狂的修士们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突然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道思源的方向。

昨日的确有不少修士降临此地,但是新来的只有这位前进刚进门后脚就被所有人当做锦鲤供起来的道子阁下。

“道子”道思源,身为道主亲口册封的“救世契机”,对于相信气运之说的问道者们来说,那就是活生生的幸运锦鲤。

道思源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让沉浮于水火之中的生灵窥见希望的光明。

“道主阁下,这香是您调制出来的吗?实在是感激不尽,还请您不吝赐教……”

“道主阁下,是贵派让您带来的药香吗?不知可还有盈余?城中受难的不仅仅只是这一处地方……”

“道主阁下!这次劫难是否已经有回转的余地了?您已经找到那一线的生机了吗?”

一拥而上的修士们将道思源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问话都不足以表达出他们内心的激动。

那一双双早已被这次劫难折磨得格外黯淡的眼眸中似乎突然有了光,那光名为“希望”。

毕竟,在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让人阴阳相隔的死亡,而是面对浩瀚天地崩塌之际的摧枯拉朽,却只能认命的无法反抗。

道思源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神情却依旧淡然自若,看不出丝毫外露的无措惊慌,

“是我爱人调的香。”道思源实事求是地说着,目光扫向昨日同他们搭话的那一位医修,“用的是这几位道友的药方。”

短短一句话,就将是非功过分辨得清清楚楚,既不隐瞒也不居功,姿态坦坦荡荡。

众人也从他的话语中明悟了这一位道子的意思,一时间满心感慨,这位道子虽然年少,但不骄不躁亦不夜郎自大,实在心性过人。

不愧是道主的关门弟子,下一任道主的继承人啊。

一时间也顺着道子的意思,将那几位医修好一顿夸,夸得几人面红耳赤,几乎要钻进地里去了。

“不不不。”打头的扶世仙林阁的弟子受不住这样的夸赞,连连摇头道,“不可入药的药方本也不算药方,如此盛誉实在受之不起。”

“倒是道主阁下,令贤于香道上的造诣实在令人咋舌,不知这种香可否……”

比起触手可及的荣誉,这些沉湎于医道而难以自拔的医修们更在乎这种药香能否拯救更多的生命。

道思源眉眼酝酿着轻惑,却还是从纳虚戒中摸出几颗剩下的香丸,递给了那名医修。

“调香耗费心力,她还在休憩,这些是剩下的香丸,你们先用着试试。”

说到这里,少年话语微微一顿:“你们先将药材送来这里,等她醒了,我再问问可好?”

众人也知道这事急不来,立刻诚惶诚恐地捧着香丸离开了,然后不过正午,道子惧内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传得人尽皆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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