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幽深的眼眸闪过一抹暗沉,犀利的冷光子自瞳孔里逐渐扩散!

“我不怕!”

“最苦的,我尝过了!”

他此生最大的痛苦,便是在她受到折辱时,却不能救她!

反而成为她的累赘,害她差点失去清白。

看到她那在两个人面前宽衣的时候,那是他此生最大最深的痛苦,可是那个时候,他却连反击都不能!

陈青云闭上眼,用力咽下喉咙里的悲腔苦涩!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疯狂而殷红的眼睛!

“让他学,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死了也不冤枉!”

卓唯冷声道,他的语气很凌厉!

而且隐隐带着一股血刃的杀意!

陈青云紧紧皱着眉头,他感觉自己太痛苦了!

非常的痛苦!

可是那些火烧火烙的痛苦都不足以让他忘记那些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他望不了她隐忍的样子,那样的侮辱,把他所有的意志力击得粉碎!

“卓唯,我给你看看你的身体!”

李心慧出声道,给卓唯搬了一个凳子!

卓唯坐了下来,身体有些僵硬,他裹着的黑布都被水泡和脓液浸透了!

“这种毒不霸道,中了有二十年的时间了,我一开始没有察觉,后来一直都用内功压制!”

“如果解不了也没有关系,我会把内功心法和武功秘籍写下来,你们去找明德大师就可以了!”

卓唯仿佛已经安排好了!

李心慧却知道,不会是这么简单的!

卓唯这一身功夫,高深莫测!

哪有那么容易学会?

她指望陈青云如何出神入化,可能够自保就可以了!

最重要是轻功,轻功好,必要的时候打不过也能逃命!

慢慢将卓唯的黑纱不揭开,李心慧看到他的皮肤都粘连到了一起,血水大片大片的。

紫黑色的地方已经坏死了,就算毒解了,卓唯也会毁容了。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痛吗?”

“呼呼”李心慧给卓唯吹了两口冷气!

可卓唯的身体却忽然僵硬起来,绷得很直!

李心慧后知后觉地明白,是自己唐突了!

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随即道:“我先给你把脉!”

卓唯点了点头,将手伸过去一点!

“鬼面毒是你解的!”

卓唯猜测道,他还没有去过南山寺!

不过他知道,明德大师不会解那种毒,不然在江湖上涌入南山寺的人就多了!

萧凤天回京透露的消息,那翻震动下,他自然是去探个清楚!

结果还真给他探出,竟然有人能解鬼面毒?

萧凤天是藏得很好,可那个时候,明德大师破例收的人,只有她一个!

再加上她之前想要给他看病,他就隐隐察觉,她的医术不差!

果不其然,只见李心慧给他把脉以后,沉凝的眉头从紧到松,显然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还好,能解的!”

“那毒侵入你的血液之中,所以你全身都会慢慢溃烂,死时可露白骨!”

“这毒应该叫做:红颜枯骨,一般是用在女人身上的!”

“什么?”

卓唯不敢置信道!

只见他眼眸里的光瞬间聚拢,仿佛震惊无比!

李心慧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道:“这种毒一般是给女人毁容的,中毒以后,皮肤会长满水泡,然后溃烂。”

“这是融入血液之中的毒,一般人根本不知道,更不要提能够解毒!”

“若是寻常人,从毒发到死亡基本上要三个月的时间,死时全身可露白骨!”

李心慧郑重道,这种毒是从毒蛇的毒液当中提取的。

感染并不是从口中,而是从伤口中蔓延进入血液中!

“若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能不能查出,她中过这种毒?”

“可以的,这种毒就算是人死后也会继续腐烂她的皮肉筋脉,最后白骨也会受到侵蚀,呈现如同虫蚁啃食以后的那种黑色的细孔。”

李心慧认真道,她不知道卓唯的身份,自然不能妄加猜测!

不过……

“开棺验尸,可以一探究竟!”

卓唯浑身一震,如果不是,此番他需要救治,也许他现在就启程了。

他用力压制内心咆哮而出的火气,然后对着李心慧道:“我知道了,你帮我解毒吧!”

之前好似因为一个念头想要活下去!

可是此刻,他却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李心慧点了点头。

血液里的毒要解,还是得跟之前一样,把血气激火了,在慢慢逼出来!

像是一盆浑水,得用清水一点一点地加进去,稀释以后,在慢慢替换!

“你得住下来,每天都要泡药浴的。”

李心慧认真道!

卓唯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出声道:“我明天在牙行那边等你,你来买我!”

“啊?”李心慧愕然!

卓唯见她不敢置信的样子,眼眸忽闪,继续道:“我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李心慧点了点头,卓唯这才站起身来,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一跃而出!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李心慧看着煎熬着的陈青云,想替他施针!

可陈青云却按着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就让我痛一痛好了,只有痛了,我才能够好好记住!”

李心慧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沉痛,她握着陈青云的手,十分心疼!

“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在这个世界上,死是很容易的,可是活却很艰难!”

陈青云闻言,微微地笑着,凸显那苍白的脸色虚弱无力!

“我知道的,可是我还是想痛!”

“你不要管我,靠着休息一下吧!”

“躺在我的身边,抱着我!”

陈青云说话有些艰难,那声音磨砺而出,仿佛字字泣血!

李心慧的心柔软成一团,然后躺到他的身边去,紧紧地抱着他!

“睡吧!”她说,闭上眼睛,却感觉眼角一片湿热!

陈青云闭上了干裂的嘴巴,在暗夜里,忍受着一波一波的剧痛!

他的呼吸衙役着,很粗,很重,仿佛肺部已经烧了起来!

可是他咬着牙齿,没有哼上一句!

迷迷糊糊的,李心慧睡了过去!

可是却仿佛回到那一幕,那把大刀举起来,对着她身上的陈青云砍了下来!

她尖叫一声,突然睁开眼睛!

“啊!”

李心慧猛然做起来,陈青云连忙道:“没事了!”

“没事了!”

李心慧看到房间里还是很昏暗的,一盏油灯微弱地跳动着,仿佛跟她摇曳不平的心脏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时,只见陈亲青云一头密汗,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的唇瓣红得滴血,已经不是正常的颜色了!

李心慧的连忙翻身下床,拿出针套给他施针!

“够了,再痛就要死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如果你要是想死,我不介意走在你的前面!”

李心慧冷然道,手里下针的速度更快!

陈青云撑到了极限,虚弱无比,在疼痛慢慢消散以后,他便又昏睡了过去!

一阵冷风袭来看,李心慧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寒。

只见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然后起身,开门出去!

天色已经微亮了,庭院中安静无比,码头上传来卸货的声音。

萧凤天听到庭院里的声响,立即从床塌上起身。

“咯吱”一声,他开门时,正巧看到李心慧转过头来!

“我吵到警觉的大将军了!”

李心慧调侃!

萧凤天闻言,摇了摇头,走到庭院当中,与她并肩而立!

周围的夜色很黑,树影婆娑,然而那一对紧靠的背影看起来却格外相配。

……

陈青云感觉浑身都疼,疼得恨不得立即死去。

他在昏昏沉沉中醒来时,还下意识伸手去摸了摸眼角的泪。

泪是湿的,是冰冷的,他像是做梦,又像是还魂。

当他坐起来的时候,以为自己是睡在食香阁的厢房里时,忽然发现眼前的床幔陌生得紧。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心慧翻了个身,露出了浑圆的肚子。

陈青云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心乱地下了床。

原来那些仿佛真实的经历,那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帘里闪过的画面,在耳边回响的惊叫声,难以忍受的真实痛苦。

都只是一场梦!

可为什么那么真实呢?真实到就像是真的发生过,可他为什么又能醒来?

中毒的卓唯跟这一世中毒而死的卓唯多像啊,当初差点死在回京路上的萧凤天,在梦里是心慧救下的,还有明德大师、老师、师母……

前世不是前世,今生不是今生,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像是在他的心里打了一个死结,他解不开,也躲不掉。

因为太惊颤了,陈青云倒茶的时候没有拿稳茶杯。

“啪”的一声,茶杯碎了。

突然而来的声响吵醒了睡着的心慧,她睁开眼睛看了看站在桌边的青云,出声问道:“是天亮了吗?”

陈青云看了看灰蒙蒙的窗外,咽着干涩的喉咙到:“快了。”

心慧撑着手肘坐起来,陈青云连忙过去扶着。

心慧发现他的贴身衣服都是湿的,身体也僵硬得很。

她连忙问道:“怎么了?你是生病了吗?”

陈青云苦涩地笑了笑,玩味道:“不是,你记得一个叫萧凤天的人吧?”

“朝中的大将军,威名赫赫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喜欢上他了。”

心慧哭笑不得道:“我都没有见过他,你怎么能做这样的梦?”

“再说了,大将军威名赫赫,想必喜欢他的女子不在少数,我现在挺着大肚子,你觉得人家能看得上?”

陈青云诚实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心慌,明明你都不认识这个人,可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你说……会不会是你们上辈子有什么渊源?”

心慧哭笑不得道:“我们都是夫妻了,难道上辈子没有渊源吗?只是梦而已,你太紧张了。我估摸着是我要生了,你整天胡思乱想所以才会做这种荒诞的梦。”

陈青云没有说话,他心里在想。

真正荒诞是那些对她的伤害,对她的羞辱。

可那些他都无法说出口。

唯独萧凤天,卓唯,这两人前世与她的纠葛太深,今生就算是没有什么交集,可卓唯还是在临死前说通了她。

像是他命里欠下的债一样,如今在他过上安逸的日子以后都找上门来了。

陈青云忽然叹道:“不如我们开一家食香阁吧,从前在云鹤书院的大厨长康就很不错,我们把他找来当主厨。”

陈青云虽为为官了,可在定南府还是备受敬仰的。

日常上门拜访的人也很多,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

心慧想了想便道:“开吧。”

“这样以后客人上门来,家里的厨娘都不用着急忙慌地加菜了。”

陈青云笑了笑,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晨光渐渐亮了,心慧也睡不着了。

陈青云就起床扶着她在庭院里散步,打扫的小丫鬟们一个个见了,心里暗暗羡慕。

他们家老爷和夫人一直很恩爱,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十分温和。

在这样的主家里生活,她们都像庭院里的花儿一样,一个个都得到了精心的照顾。

只是在她们沉浸在一片幸福的喜悦中时,只见她们的夫人突然停了脚步,沉着声音道:“我好像要生了。”

于是乎,所有下人一瞬间开始兵荒马乱地到处乱蹿。

陈青云紧张得要死,而立之年的人了,跟个孩子一样六神无主,傻乎乎地问道:“那要怎么办?”

“噗。”心慧忍不住喷笑,淡定道:“先不着急,扶我去产房里待着。”

“找产婆来,估计一时半伙还生不了。”

陈青云立即照办,原本恍惚的神智渐渐回笼。

他指挥着下人,唤来了产婆,请来了大夫……

两个人都不是少年人了,但这却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陈青云紧张地在产房外渡步,好几次险些撞到端水的丫鬟。

好在心慧这一胎生得比较顺利,申时孩子就出生了,是一个女儿。

陈青云欢喜异常,大大赏了下人和稳婆。

晚上的时候,陈青云抱着女儿守着心慧睡觉,半梦半醒间,他以为自己又要入梦了。

可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惊醒了他,也惊醒了心慧。

初为父母的他们手忙脚乱的,又是给孩子换片,又是给孩子喂奶,一番折腾下,两人再次带着孩子沉沉睡去。

这一夜,陈青云只觉闭眼和睁眼间,天就亮了。

……

自从有了女儿陈安南,陈青云没有再做过那种真实又离奇的梦境了。

不过他身边的那些旧友到是一个个都回到了定南府,他们又过回了从前互相调侃的日子。

直到某一年,萧凤天路过定南府,特意来拜会他。

也是那一夜,陈青云接回了那个他耿耿于怀的梦境。在梦中他彻底放弃了科举,一直留在定南府,娶了自己的心上人。

醒来以后的陈青云释然了。他想起一句话:“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冥冥之中,他和心慧的命运轨迹都改变了,可该遇到的人,却始终会遇到。

而原本有情有意的两个人,从来都只有珍惜和不珍惜。

很幸运的是,当他安享晚年,看着给他盖毯子的心慧,还能够心满意足地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身旁。

因为无论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他都选择了珍惜自己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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