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宸已经走了过来,一身便服,青白中衫,略显单薄,但偏偏极其好看,散了些往日的冷漠孤绝,多了一点慵懒和闲适,仿佛沾了民间尘气,他嘴角的笑,更是忽然温煦地让人惊异。

“我忘了,该向我的王妃交代的。”

崔璟萱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温暖怀抱,背后楚宸的温度贴着几件薄薄衣衫传过来,他的声音就响在她耳畔,又湿又暖的气钻进去。

崔璟萱就是再迟钝,脸皮都是一红。楚宸叫她萱儿,叫她什么都好,但叫王妃,却真是从未喊过,本是极其平凡的一个称呼,但不知怎的如今听来竟觉得极其的……暧昧旖旎。

楚宸并没有太过得罪进尺,快速把话题回归,扯回了崔璟萱的心思:“今日何韧上朝了。”

“何韧?”崔璟萱猝不及防回头,目光显而易见的震惊和诧异。

楚宸等她自己慢慢消化这则消息:“她今日击鼓鸣冤了,上堂陈诉当年庆阳候府的错案。”

“皇宫永安门前那面诏圣鼓?”

“嗯。”

崔璟萱早知道回何韧与楚宸密谋着去诉冤,但竟从没想过他们可以将事情闹得如此大。那面圣鼓已有几十年未被敲响过,如今因着一府过百人的性命而响,似乎也当得上。不算辱没。

何韧能踏进永安门里,避过来回的巡卫,怕是有不少人的帮忙。

想着楚宸回来一路安静沉稳无波的模样,崔璟萱便知道,何韧这一行该是还算顺畅。

崔璟萱问道:“圣上呢,最后圣上怎么决断的?”

“父皇……”楚宸却忽然迟疑了起来,像是疑惑,他的声音都变得轻了些:“父皇今日在朝堂上当众承认了何韧的身份,并且竟对着何韧说,他后悔了。”

楚宸的神情都变得极其复杂,他从未见过这样坦诚的明章帝,至少记忆里,明章帝绝未有过今日的宽和模样。他总记得杀伐决断狠心寡情才是明章帝的标签。

两个时辰以前,在皇帝自己的偏殿里。只余他们几人和何韧的时候,明章帝靠在龙椅上,面容疲惫,他坐着,看着面前的何韧,神情有些恍惚,他把何韧招到跟前说话,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很晚才知道自己当年一意孤行了。但从很久以前,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当年的决定了。我愧对庆阳候府满门,如今,终于到我弥补愧疚的时候了。”

不只楚宸,就是其余几个皇子怕是也觉得明章帝今日吃错药了。

明章帝的形象总是围绕着宠妾灭妻,独断专行,权利至上,感情淡薄,偏听偏信……这些字眼。

对自己十年前的错误恳切承认,甚至认真地想要去弥补……这不是明章帝的风范,不像是明章帝会做的事情。

楚宸把这些说给崔璟萱听的时候,崔璟萱也是诧异,但或许旁观者清,崔璟萱思忖半响竟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楚宸偏头看她,正对上她眼里星辰宙宇般的深邃开阔:

“我这些年总觉得陛下在私事上处事不清。但这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事。”

崔璟萱轻笑:“但我竟忘了,政事上,陛下也是一步步从年幼便开始执掌皇权的艰辛路子上走过来的,斗世家,压后族,一点点把皇室权利推向高处,把百年的世家收归掌心,陛下当年也是步步为营无可奈何。”

“关乎于一门侯府百条性命的大事,陛下或许从来就没有糊涂过呢?”

拨云见日,楚宸觉得自己竟从未有过的清明。

明章帝威严仍盛,端坐帝位几十年至今稳稳当当,他所有为人诟病的问题一向很严重但从未产生过太严重的后果,那些斗了一辈子的大臣为何还在他面前乖觉服帖,大楚为何衰而不颓……

他执着于父子之间,宫闱之内的事十几载,只愿意看到明章帝的表面,却竟没瞧到他的内在。

一直用某一种特定的眼光看他,他或许真的小看了他的父亲?!

崔璟萱静静陪着他沉默,看着他眼神变化最后又归于平静,才又问道:“今天查的如何,查到哪里了?”

楚宸把搭在崔璟萱腰间臂膀环的更紧了些,面颊也停在离崔璟萱极近的位置:“查到宁国公府了,何韧可是半点不留情地全抖了。不过宁国公还在硬撑,半点都不承认。”

崔璟萱被拥地太紧,不适地喘口气,道,“哦?那何韧打算如何?”

“不是何韧打算,是父皇,他让我们兄弟携手去查宁国公府。”

“那……”

崔璟萱还待再说,楚宸却已直接以唇封了她,炽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剩下的话尽数模糊在齿缝里:“该交代的是该给王妃交代,但夫人问的……太详细了些。”

“我怕夫人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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