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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停成为道宗领袖之后立即开始着手重整北宗,他将碧游宫和国观合并并入主国观,将手下的一批心腹弟子一齐带了回来。

最初国观中尚有许多长老对他持有怀疑,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见他一切从事十分公允并不存在门户之见,反而将碧游宫的一些武学带来了国观慢慢地也放下了成见。加上玉清真人和丹阳长老通力合作将门派内务操持得井井有条,国观这座百年道观的香火渐渐恢复了当初的繁荣景象。

然而,时代的变迁却不因人力转移,随着儒宗崛起道派在大晋的影响力终究远远不如当年,但慕容停也并不执念于此他闭门精研武学,势要重新规整气宗上乘武功传于后人,外界的纷乱于他并不影响。

顾柔在丹朱长老的帮助下,几番朝慕容停求情最开始慕容停并未立刻答应但当他在国观稳固地位之后,他准允了释放国师出塔的请求。这个时候的慕容停在整个北宗中已有了说一不二的地位,国观上下以他马首是瞻,于是他的批准再无人异议。

接国师出千钟塔的那日出发前,顾柔还收到了宝珠托人捎来的信件,宝珠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送了两对婴孩穿的棉履,都是由她亲手绣成。她在信中写道,已经和石锡一同去了金城郡定居,和胡人做马匹生意,石锡原本就有胡人血统,同他们相处得不错。

时值六月盛夏,蝉鸣聒噪,一丝风也没有,国观的千钟塔静立如画,一只鹧鸪飞来,停在塔上的小风铃上,咕咕叫了两声。

顾柔在银珠和陈翘儿的搀扶下走到千钟塔早早等候,门缓缓打开的一瞬,她看见了丈夫熟悉的身影。

他依旧长身玉立,抬起眼眸,羽睫下光芒轻轻闪动,好似从上面流过了许多光阴从那样的面庞上看见了浓冬桀骜绽放的寒梅,深秋萧肃清寂寥的叶落,夏夜流光飞舞的萤火,晚春一片白雪从枝头落下的香气。

时过境迁,对他的思念没有丝毫地改变,反而愈发加深了。

他冲她微微一笑,她却已经要哭了。

她提起裙摆,不顾银珠的呼喊,快步飞奔了过去。

国师将妻子抱起来,才刚刚举高,想要抡起来转一圈,便听到外面陈翘儿和银珠声嘶力竭的呼吼:“使不得使不得大宗师!夫人有身孕了!”

他怔了一怔,将她放落地面,目中有深深的惊诧和喜悦。

“是真的,”她悄悄地在他耳边道,“你要当人父亲啦。”在习习微风中,她的笑容含着羞涩和温柔,融化了他的心。他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揽入怀中,然后一点一滴收紧怀抱,直到很紧很紧。

“我们离开洛阳,回老家吧。”他知道,这是妻子一直以来的愿望。

顾柔想要回答,却被天空中传来的一声清唳所打断,和他一起回头望去,只见一对白鹤振翅飞上了晴空。

清唳因风远,高姿对水闲,仿佛也在提醒二人,是时候乘鹤缑山、清凉归隐了。

顾柔和丈夫相视一笑,已无需太多语言。

“切,国观之中,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好歹曾经也是个修道之人,这操行比起掌门师兄您实在差太远了,对不对。”远处,丹朱长老站在风雨台边上探头张望,看见顾柔和丈夫卿卿我我,实在有些舍不得这个刚刚相认的师妹,加上他一直觉得自己掌门师兄各样都好,突然见到这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慕容情,心态上便有些难以接受。

“你不也拉拉扯扯的吗。”丹华真人慕容停亦在驻足观看,他甩开丹朱揪着他衣袖的手,穿过牡丹花海离去。

一切都尘埃落定,从今以后,他回到国观,他则选择离开。不知道父亲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会感到扼腕痛惜,还是会为当初对他的驱逐感到一丝悔疚呢?

“哎呀师兄等等我!你不要让我孤苦伶仃的嘛,我师父抛弃我,师妹抛弃我,你不要也抛弃我啊!”身后,吵吵闹闹的丹朱又吵吵闹闹地追了上来,聒噪得慕容停隐忍闭住双眼。“丹朱你安静些,你是个长老,你要自重身份。”“哦那你也要等等我啊,你是个掌门,你要大气点!”气得慕容停埋头狂走,只想将丹朱远远甩掉。

可是他走着走着,却又含着微笑往事何必深究呢,故人已远,不重视他的人他又何必重视,还是活在当下罢。

眼见国观重新走上正轨,国师便吩咐府中上下收拾打点行装,准备举家搬迁,离开洛阳。

他入宫同皇帝辞行,如今皇帝全面掌政,早已知晓国师曾无反心,此刻倒颇有些感到对他的亏欠了,毕竟这是辅佐过二朝的良将忠臣,于情于理都不容亏待。于是便加封加赏,赐他田亩,封为万户侯,并在忠臣阁为他塑像。国师收了赏赐,再次拜别皇帝。

临别之际,又兼御花园中下过一场雨,落花满地,触景生情的皇帝依依不舍,挽起国师的手,头一次拉起两句家常真心话:“爱卿啊,朕很羡慕你,你们夫妇甚是恩爱,不离不弃,你也算是所求有所得了。”

皇帝因为受到沈砚真的各种婉拒和冷待,心情正像个怀春少女,而国师也理解不了他这中年男人的少女情怀,于是只恭敬温雅地微微一笑,道:“皇后仁孝矜慈,亦是陛下和社稷之福。”

皇帝听了暗暗不悦,看来这位国师还是不懂他的伤春悲秋,他心里只有一个清秀傲骨的沈大夫,怎么会突然提起后宫那个母夜叉,看来他和自己喜欢的不是一个类型,还兼带有些受虐倾向,自己还是回头跟钱丞相好好喝酒诉苦一番罢。

孟章特别舍不得国师,还要求媒人将自己的婚期提前,一定要留国师夫妇下来喝喜酒,于是一切匆匆忙忙提上日程,办喜事那天,新娘子定做的头钗竟然还没有送到,顾柔从自己头上拔下来一根龙凤钗赠给新娘子。于是喜事热热闹闹办完,从头到尾,大家都喝得尽兴而归。

顾柔因为怀孕,没有喝酒,一直笑着看大伙折腾孟章,白鸟营的弟兄把孟章灌得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还要去闹洞房。顾柔在旁边看,看见祝小鱼也没有喝酒,她站在人群中笑。

顾柔想要安慰小鱼几句,祝小鱼反过来安慰她:“俺没事儿,伍长,俺不伤心。”

顾柔忍不住要问:“为什么呢?”

“俺也以为会很伤心,但其实是,看见你喜欢的人很开心,你也会跟着不自觉地替他高兴。”

为了祝小鱼这句话,顾柔摸了摸祝小鱼的头,看见她憨里憨气的笑容,觉得心安又心酸。

祝小鱼又道:“其实,俺想,可能冷司马也就是这种想法吧,所以他对你那么好。”

顾柔呆了呆,“什么?”这又关冷山什么事。

“冷司马喜欢伍长你,这白鸟营上下谁不知道啊,那会儿在药王谷他拼了命去救你,全都看出来了。”祝小鱼说不喝,还是偷偷喝了,她出了名的一杯倒,这会儿虽然没有倒,却开始说胡话。

她说完这句话,便含着眼泪含着笑,趴在喜宴上睡着了。

离开京城的时候,顾柔见了冷山一面,她把名牌还给了冷山。

这枚铭牌,是在走马谷重伤,生死悬于一线时他交给顾柔的,如今捧在手中,顾柔才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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