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

紫星知道，三夫人昨夜睡得不踏实，几乎只是合眼养神。心里藏着事，如何睡得好。

“夫人，孩子们都已经在门外了，杨老爷已经早早的去了码头。”

三夫人不作声，紫星牵着三夫人的手慢慢走着。走到了正门口，太傅也没有出来相送，倒是看见了往车上装着东西的小厮是太傅院里的人。

三夫人淡淡笑了笑，“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马车缓缓驶动，马蹄声听着分外清脆。

窦蔻和窦姣坐在一块，窦姣见窦蔻出神，“想什么呢？可是昨夜没睡好？”

窦蔻胡乱答着：“是啊，昨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窦姣拍着窦蔻的手背说着：“我也没睡好，想着今天就要和姨娘分开，心里总堵着难受。”

“可看见了大哥哥？”

“跟着舅舅一大早就在码头候着了。”

“我想着让大哥哥将上令府里头的院子都照搬了太傅府的岂不更好，你的就按照二姨娘的院子来，就叫浣云阁，我的院子就叫撷云阁。”

“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大哥哥自然会同意。昨天夜里没怎么睡我就想了许多的事，蔻儿。”

窦蔻反握住窦姣的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着，去和爹爹说说，将我和哥哥都过继到三房去。”

窦蔻摇了摇她的手，“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但没有这个必要，无论你和大哥哥是不是三房出来的孩子，娘亲都把你们当作自己的孩子。”

“这不一样，我想叫三姨娘娘亲是不成的，但这些年来，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临摹习字，女工绣活都是三姨娘教的我，这些本该是娘亲做的事，三姨娘都在做着。她就是我的娘亲。”

窦蔻听着鼻子发酸，想想自己能穿越到这里来，能有这样的母亲倒也是件很有福气的事了。

“我想三姐姐你哪怕直接叫着娘亲，娘亲也是很高兴的。”

窦姣的眼里隐隐已经有了泪水，“我怕我叫了出来，就要落泪了。”

窦蔻紧紧的抓着她的手，马车摇晃间终于停下了。

窦蔻和窦姣走了下来，看见码头都是满满当当的人。

窦柏和杨留青招了招手，小厮们立刻将东西都卸了下来一件件装上船。

“东西都在这了吧。”杨留青问着走近了，将三夫人掺下了马车。

“都在这了，什么都没留下。”

杨留青听完往马车后看了看，又看了看四周。

三夫人知道他在找什么。

窦柏将窦姣窦蔻掺了下来。“你们的东西可也收拾妥当了？”

窦蔻回应着：“收拾齐整了，六六带着人和东西去了上令府。”

窦姣说着：“将牌匾改了吧，照着旧样子，浣云阁撷云阁就很好。”

“你们随意，现在你们没有大嫂，将来有了大嫂就是大嫂说了算了。”

窦蔻淡淡笑着点头。看着身后的江面平静无澜。

三夫人走近了，将一枚白玉交给了窦姣，“这是你娘的遗物，贴身的玉坠子。现如今交给你，权当是传承也好。”

窦蔻将窦柏拉走了说着，“三姐姐有话说，就让三姐姐和娘亲说会儿话吧。”

窦姣看了窦蔻一眼，觉得紧张又伤心。

三夫人淡淡笑着：“姣儿有话要说？”

窦姣点点头：“方才在车上，和蔻儿说着想和大哥哥过继到三房来。”

三夫人没想到窦姣突然有如此打算。“孩子，若你们过继来了。二房则就要成了无所出。”

“姨娘……其实不光是蔻儿，姣儿也想跟着姨娘走。”窦姣说着这话已经带上了些鼻音。“夫妻可和离，子女不可解。这太让人难过了。”

三夫人抱住了她。“好孩子，你一直懂事，聪明。姨娘这一走，亦是太多的不舍，姨娘只要你们能好好的保重自己，不必多担心我。姨娘总有老了的时候，是迟早要走在你们前面的。”

“娘……你不要这么说。”

三夫人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窦姣果然还是哭了出来。

“你们在车上说了什么，姣儿能哭成这样？”

窦蔻摇摇头：“女儿家的心思，你是猜不到的。”

窦柏点了点窦蔻的脑袋瓜，“你和姣儿在我这还能动什么心思？”

窦蔻笑了笑：“兄长，昨夜滕王来我院子里看我了。”

这话倒真的把窦柏吓了一跳。

“大半夜的王爷去你院子里干什么？”

“路过，来看看我而已。”

“可是说了什么？”

窦蔻点了点头，“兄长，他真是和他人不同。”

窦柏见她说的认真，“不同在什么地方？”

“我原以为，有些身家背景，一定是目中无人的。但他不，他谦逊有礼，却不不是个软蛋。”

这个形容让窦柏摸不着头脑：“这算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王爷说了什么？”

窦蔻淡淡的笑着：“他叫我去平京呢。”

“王爷要你去平京？”

窦蔻点着头，看不远处三夫人和姣儿又抱在了一起。“王爷说我若担心娘亲就跟着去平京，他不怕皇帝怪罪，说娶妻不惧山高水长。”

窦柏摸索着这话，笑了出来。“王爷不怕怪罪，倒是真的，皇帝镇不住他。那蔻儿你是走还是不走？”

窦蔻看着三夫人牵着窦姣走来，说着：“当然走不了，这样的牵累可太多余了。”

窦姣还在抽抽答答的，窦蔻挽住了三夫人说着：“娘，您到了平京一定要记得给我们写信。”

“那是自然。”三夫人说着伸出手拉住了窦柏说着：“有你在，我放心许多。柏儿你要记着，你是你的两个妹妹在镇东唯一的依靠，在她们出嫁前，只有你能庇护她们。千万保重身子，做官勿留贪念必是要兢兢业业才为上策。虽如今你做到了上令郎，但那位子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你出错柏儿你心里要明白。”

这样严厉的口吻不是第一次，窦柏此刻听来分外心酸。“儿子记着，不敢忘怀。还请姨娘多保重身体，我定护妹妹周全，等着姨娘早些回来。”

三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永远不会让你的娘亲失望。”

杨留青在后头说着：“都好了，姐姐咱们走吧。夜里还能到驿站，不用睡在船上。”

三夫人点了点头。“也是时候了。”

窦蔻牵起窦姣的手，窦柏搀着三夫人上了船。

三夫人站在船头看着他们，“孩子们，多加保重。”

船渐渐驶去，三夫人不进船舱只是站在船头看着他们，直至看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