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珩一偏头,顺着敞开的房门就看到打院门口进来两个女孩,都十岁出头的样子,走在前头的那个穿了一身带着精美刺绣的桃红长裙,一只手里捏了方帕子捂在唇边,另只手提了个包袱,脸上的嫌恶比满喜那丫头要强烈上几倍。一边走一边踢开院中散放的几把破椅子,动作既张扬又跋扈。

后头跟着的那个要内敛一些,水蓝纱裙衬得人很干净,虽也是以帕子掩住口鼻,但并未流露出不喜的情绪,反而张着大眼睛四下好奇地打量。见前面的女踢开椅子,还伸手拽了拽对方袖子,劝了句:“四妹妹,别这样。”

“还要我怎样?三姐你放心,父亲让她们住在这里,摆明了就是厌烦。那姚氏的娘家出了多大的事,咱们凤府没跟着受连累就是万幸,现在又把她们接回府里已经是大恩,难不成还要好言好语的哄着供着么?”

凤羽珩听出这二人身份,原来是凤府的另外两个庶女,三小姐凤想容和四小姐凤粉黛。

原主记忆里并没有太多关于这两个妹妹的记忆,只知她们小自己两岁,是同年生的,分别是三姨娘和四姨娘的女儿。

说话间,两位小姐到了屋门口。凤羽珩端了用脏的那盆水走出去,到门口看都没看,直接就把水往外一泼,就听“啊”地一声惊叫,凤粉黛从头到脚被脏水泼了个透心凉。而身后的凤想容因为有她在前面挡着,虽也受了些波及,却并无大碍。

“哪个奴才瞎了狗眼!”凤粉黛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就大嚷起来,“混账东西!都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乱棍打死!啊啊啊!”

她这边发疯了似的大叫,凤想容却看清楚了泼水的人正是这院子的主人,自己的二姐姐。

凤想容赶紧走到凤粉黛面前,拼命地扯着她的袖子提醒她:“四妹妹快别喊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子被人看到不好。”

时值夏末,虽早晚天气渐凉,但白日里还是热得紧。姑娘们都是穿着薄纱的料子,被水一浸便紧贴了身,连里头的小肚兜都隐约得见了。

凤粉黛又羞又恼,双臂环胸,睁开眼瞪着面前还拿着空盆的凤羽珩,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凤、羽、珩!”她咬牙切齿地叫着这个名字,要不是想容硬拉着,真想扑上去把面前这张笑脸给撕个稀巴烂。

凤羽珩却扬了扬手中的盆,大言不惭地来了一句:“四妹妹走路也不看着点儿,我这门口刚打扫干净,又被你挡了一盆水,真是麻烦满喜!”她扬声叫着,“赶紧把门口弄干净!”

凤粉黛气得面色发青,指着凤羽珩:“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骂。毕竟是大户人家教育出来的孩子,“瞎了狗眼”这样的话或许能说出口,但要再让她骂点儿新花样还真是词穷。

一旁站着的凤想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来性子就拘谨腼腆,听说凤羽珩回来,是偷偷背着下人跑来柳园看望的,谁知道刚到门口就遇见了同样也没带下人的粉黛。

眼下粉黛一来就出言不逊,二姐姐凤羽珩这么些年在外头竟也练出个凌厉性子,吓得她再不敢多言,低头默数从粉黛身上滴下来的水珠。

“多谢两位妹妹来探望,但我们这院子现在实在脏乱得很,没法儿请妹妹们进屋喝茶,就先请回吧。至于四妹妹弄脏院子的事,妹妹放心,我是不会跟长辈们说的。毕竟妹妹也是好心来看我,再因这事儿受到责罚就不好了。”凤羽珩拎着空脸盆,话说得十分诚恳,就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一样。

凤粉黛被她说得瞠目结舌,就连想容都惊呆了。

睁眼说瞎话,她这二姐姐行啊!

见两人愣在当场,凤羽珩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送客之意干脆又直接。

凤粉黛气得牙都哆嗦,但又不敢真的让凤羽珩把事闹大,四姨娘韩氏早就嘱咐过,让她先不要招惹姚氏这边,要看看府里的态度。特别是听说凤瑾元作主把她们留在了府里,就更是琢磨不透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凤粉黛从小就跟凤羽珩不对付,从前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她争不过也抢不过,可现在不同了!

听说凤羽珩回府,这粉黛恨不能马上过来踩两脚,哪里肯乖乖听话。只是没想到,踩人不成反被人踩,这一趟柳园来得着实揪心。

“哼!”她狠狠地瞪着凤羽珩,将手里提着的那只包袱往她面前一扔:“二姐姐当年走得急,好些衣服都没带走,我帮着二姐姐留了下来。现在你回来了,还给你。只可惜,这衣服当初是做给凤府嫡女穿的,你现在区区一个庶女,早就不配这么好的衣料了。”

凤羽珩点点头,“没错,庶女,彼此彼此。”再瞅瞅粉黛这一身水涝涝的样子,很体贴地问她:“四妹妹是不是觉得这样子离开不太好?要不这样吧,满喜,把你的衣裳脱下来,给四小姐换上。”

“这……”满喜很郁闷,姐妹间的矛盾怎么就拐到她身上来了?“二小姐,不是奴婢不愿换给四小姐,只是您看,奴婢比四小姐高出一个头呢,这衣裳四小姐也穿不了啊!”

凤羽珩摊摊手,“那四妹妹你就挑没人的地方跑快点儿,再耽搁只怕被更多人撞见就不好了。”

凤粉黛到底是小孩子,被她这么一唬也吓得不轻,顾不上再置气,提起裙摆转身就跑,留下凤想容一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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